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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清音點頭:「我發誓,一定會的。」
魚養年氣力已盡,然而似乎還有許多未了的話。她緊緊攥著席清音的手,鮮血將掌心抹的滑溜溜的,但她依舊不肯放手。
席清音垂著眼帘說:「還有什麼?」
魚養年眨了眨眼睛,清淚滑過眼尾,流入髮鬢。她嘶了一聲,像是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句話說出來,嗓子裡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席清音嘗試猜測。
「魚家的產業?」
「打贏戰爭?」
「滅掉旁系?」
猜了三個,魚養年都搖頭,最後還是她自己開了口,氣若遊絲說:「別……太掛念我們,記得珍惜眼前人。」
——掛念『我們』?
席清音微愣,忽然低下頭,一下子哽咽。
是啊,當年的主系脈絡的小圈子,隨便出行都洋洋灑灑十幾人。轉眼十年已過,現在只剩他一個,只剩他一個人了。
魚養年摸了摸他的頭,就和十年前一樣,笑著:「小言要來接我了……」
素白的手無力從半空滑落,跌入血紅。
圓潤指甲刮在席清音的下顎上,所過之處都帶起一陣雞皮疙瘩。
「姐!!!」
魚木槿頭埋在地上,終於放聲大哭。
滿室悲愴,所有人低下頭,默默做著帝國特有送別亡靈的姿勢。
觀看直播的網民第一次面對這樣殘酷的局面,紛紛自發刷起白蠟燭。與此同時,他們也很擔心,害怕親眼見證這些人的死亡。
席清音、容雲景……魚木槿,還有在座的御畫師。無論再多失去哪一個,都是現在帝國所承受不了的,更何況現在很有可能都要失去。
這更是不能忍受的!
還沒有等席清音整理好心情,形式卻不允許他再繼續悲愴。
不知是哪兒傳來『轟』的一聲巨響,緊接著下一秒鐘,整個地牢地動山搖般晃動。上空響起嘎吱嘎吱的響聲,像是精鋼天花板要斷裂似的,聽著就極其恐怖。
御畫師們害怕的縮在一處,鏡頭再次搖晃著對準地面,好半天都沒能再次舉起來。魚木槿死死護住魚養年失去生機的軀體,閉著眼睛一直掉眼淚,執拗的拉都拉不開。
席清音腳步本來就有些虛浮,剛站起來腿就是一軟,整個人往下一墜。就在即將悲催的磕在地上時,身旁忽然伸出一隻手摟過他的腰,將他猛的撈起,牢牢按在懷裡。
等晃動過去,席清音緩緩睜眼。
容雲景正垂眸看著他。
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眸子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占據了對方整個視線。
一個大氣溫柔,一個清冷似仙。
哭嚎聲、嘶吼聲、轟隆隆的爆炸以及滿是哽咽的祈禱聲……所有聲音在這一瞬間全部遠離。留下的只有這個滿是矜持的懷抱。
席清音緊緊攥著容雲景胸前衣襟,難得的展露內心真實想法。
「現在……只剩我自己去面對了。」
想到這一點,他鼻尖一酸,眼眶微微發熱。孤獨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就像是一個困住旅人的泥沼,將他深深淹沒。
墜入黑暗前夕,另一個聲音響起。
「你還有我。」
爆破聲終於停止,兩人在一群人的默默注視下,緩緩鬆手,各自退開一步。
有一年級較長的御畫師上前,忐忑的看向容雲景:「殿下,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精鐵電子門光憑藉人力是很難破開的,掌握破解密碼技術的又只有魚養年一個人,可是現在她已經……仿佛再也看不見出去的希望。
容雲景說:「從這裡到出口至少還需要二十分鐘,剛剛的爆炸雖然造成了這裡一定的震動。不過看情況,應該還有一陣子才會引爆這邊,要不然整體坍塌,他們也逃不掉。」
眾人連連點頭,視線轉向魚豆腐。
小孩哭的磕磕巴巴的,滿身鮮血,就連衣服原本的顏色都快要看不出來了。
他的衣擺下方露出電子炸彈的一角,這才是眾人心中真正的定時炸/彈。
容雲景沉吟幾秒鐘,忽然讓大家散開,隻身一人走上去,一拳砸上電子門。
上頭烙下一個深深的拳印,厚重的門整個脫離牆體,看上去搖搖欲墜。
席清音走上前,仔細觀察了一下藉口,搖頭說:「連結材質特殊,需要更大的力量。」
立即有御畫師毛遂自薦:「我可以畫素描,修補殿下在戰鬥後受到損耗的精神力。」
「我也可以!我速度很快!」
「我的素描精神力波動一般都很高!」
吵鬧中,容雲景抬手止住大傢伙的熱情,無奈說:「我剛剛沒有戰鬥,精神力飽滿。」
熱鬧的地牢一下子陷入沉默。
他們立即明白了容雲景的意思,這不是精神力損耗不損耗的問題,而是從一開始,他的精神力就不足以達到破除的門檻。
換句話來說,現在應該看國畫。
「國畫可以提升精神力的上限,是現在唯一可行的逃生路徑。」
有人充滿希冀的這樣說。很快就有人反駁了他:「不行,國畫提升不了那麼多。」
「……」
所有人都在說已經沒有用了。
魚養年死了,唯一知道通道密碼的人死掉了,無論如何也沒有用了。
但……還是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