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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措侖跪拜,聖殿為逝者祈福安喪。

  三日後,安慶伏誅,連同兒子們也沒能留下來。

  老人死前陰涔涔呼喊:「措侖豎子,欺人太甚,你定不能得償所願——」

  話音未落時,腦袋已經咕嚕嚕滾到了地上。⑨⑩光整理

  南平聽說這件事時,夏日已經走到了盡頭。

  「沒想到你真的……」少女幫措侖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衣領,把後半截話咽了下去。

  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這是少年和她用死亡與鮮血學會的道理。

  若不想有朝一日自己被架在絞架上,不想一次次內亂流民失所,敵人的活口就一個也留不得。

  她正這般想著,不知為何喉間有些癢,咳嗽起來。

  措侖的臉色一下就白了,連身上都打了個顫。

  「怎麼了?」南平咳完,見他的驚慌模樣反倒好奇起來。

  「沒什麼。」措侖深吸了一口氣,溫聲道,「我走後,你一定要好好養著,養的白白胖胖的。」

  「留著過年宰了吃麼?」南平打趣道,「山裡的豬吃不夠,竟連我的主意也打起來了。」

  少年笑了,但笑意沒有進到眼睛裡。

  「這回是真的要去了?」南平輕聲問,避免說出「廣夏」兩個字,好像不大吉利似的。明明內憂才剛有所緩解,她搞不清少年為什麼拼死也要去搏上一搏。

  而措侖沒有回答,俯身吻上了她。

  *

  廣夏之徵,四月未歇。

  雪域軍與東齊軍攜手血戰,連奪岩城、泉城、石城三地。

  捷報一封封回傳,天光也從酷熱的夏走向寂寥的秋。

  南平在焦灼的等待中病倒了。

  起初只是斷斷續續的咳嗽,和先前的風寒差不離。接著好像身子全然不聽使喚一般,灌下再多的藥也無濟於事。

  她開始纏綿病榻,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夢煙霧似的漂浮,離奇到難以想像。

  尚未入冬,四周卻忽然漾起漫天大雪。她赤腳走在雪上,指頭都凍得通紅。

  半夢半醒間,有人在竊竊私語。

  「殿下正病著,千萬別說與她聽。」阿朵儘量壓低了聲調。

  但南平已經掙扎的睜開了眼,看見了侍女焦急難耐的表情。

  「怎麼了?」南平啞聲問道。

  眾人跪了一地,無人敢答。

  「說。」巨大的恐慌籠罩心頭,少女已經有了些許的不詳之感。

  殿內依舊安靜,南平提高了聲調,不怒自威:「說!」

  「王上中箭墜馬,生死未卜……」終於有人磕磕絆絆回道。

  南平沒有能聽完這句話,因為煙霧似的夢境又起來了。

  雪越下越大,荒野里影影綽綽有個龐然大物的影子,看不真切。

  她走近些,那東西轉過臉來,卻長著一雙綠油油的眼睛。

  是狼。

  這是要來吃了她麼?

  明明大難臨頭,但不知為何少女卻突然平靜了下來。好像結局早就從她和親那日便定下,不過早一日、晚一日而已。

  野獸越逼越近,血腥氣沖天。

  她驀地想起了初識措侖時,對方講述的山野故事,竟微微笑了起來。

  「吃了我,你可要信守承諾,守百姓平安。」南平對那狼王說。

  而就在這時,一個影子撲了過來,從後面直咬到狼王脖頸上!

  ——來者竟是一匹年輕的公狼。

  狼王不耐煩的把它甩了開來,它卻一遍又一遍撲了上來,不怕死似的。兩匹野獸相互撕咬,皮毛聳動,鮮血直流。

  霧漫上來,再看不清了。

  南平著急起來,沖那公狼疾呼:「別打了,你打不過它的!讓它吃掉我就好了……」

  然而嚎叫聲仍在繼續,不眠不休。

  許久之後,霧才散去。

  此時地上已是一片殷紅,靜靜站著的竟是那匹年輕的狼。它雖然勝了,卻已經遍體鱗傷,連臉都叫人豁去半張,留下駭人的口子,上面還插著箭矢。

  「疼麼?」南平顫聲問道。

  公狼溫柔的看著她,直到這個無言的夢被哭聲、喊聲和腳步聲打斷。

  ……

  「殿下已經昏迷數日,只能勉強灌下去些湯水,怕是不好了。」

  「去把我拿回來的藥方子煎好,藥材庫里都有,快!」

  「是!」

  「南平。」有人在叫她。

  南平沉浸在夢裡,對方便又堅持的喚了一遍:「南平。」

  這聲音太過熟悉。

  少女強迫自己睜開眼,一個瘦長影子正迎著光坐在她的榻邊,連盔甲都尚未來得及褪去。

  南平疑心這是夢,因為一道傷疤幾乎貫穿了措侖的半張臉,與夢中那匹狼受的傷一模一樣。她的彷徨映在了眸子裡,太過虛弱,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好在滾燙的藥湯很快就被倒進了她的嘴裡,猶如寒冬泡了個熱水澡,每個毛孔都鬆散開來,大喊一聲舒服。

  南平直勾勾的看向措侖,貪婪的好像看不夠似的。一顆心終於落到實處,大悲後的大喜竟不會讓人笑出聲來,只是覺得渾身暖洋洋。

  是他回來了,真的是他。

  半晌,她終於能嘶啞開口:「我做了……一個夢,裡面有狼王,還有一匹年輕的狼。是你講給我的山野故事。」

  「你喜歡?」措侖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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