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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雖然搞不明白這傢伙到底具體說了什麼,卻能聽懂他語氣中的不屑與輕慢。

  熱愛的東西雙雙遭到否定,容夏的臉頰氣得滾燙,卻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去反駁。

  她只能將自己變成一隻氣鼓鼓的青蛙,一邊瞪著男人的下巴,一邊在腦內瘋狂搜刮殺傷力最大的話語。

  直到容秋虹走進客廳,這場對峙才徹底結束。

  男人沒有告狀,看到秋虹女士眼中一閃而逝的驚喜,容夏也只能強忍委屈。

  直到晚上回房睡覺的時候,她這才一頭扎進被窩,一邊啃棉被一邊掉眼淚。

  *

  第二個印象深刻的場面,便是父母離婚前的那場談判。

  容夏偷偷躲在拐角,看著自己的媽媽鬢髮散亂,聲淚俱下。

  她媽媽看起來有多絕望,她父親看起來就有多平靜。

  聽完容秋虹的控訴,男人神色鎮定,聲線語調依舊清冷平和:「說完了?」

  他的坐姿依舊優雅,居然能把承受更多壓力的受害者襯托得宛如一個瘋子。

  發過最後一場「瘋」,容秋虹終於徹底恢復冷靜。飛速辦完離婚手續,她便毫不猶豫地帶著容夏離開。

  在此之後,容夏的生活里就沒有父親這種東西。多虧她母親秋虹女士又堅強又通透,她不僅擁有幸福的童年,最後也沒有長歪。

  回想完畢,容夏的嘴角扯出一抹諷笑:反正都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

  在另一個時空,即將要見到自己所謂的「透明人」至親,她心中複雜至極。

  事已至此,她再想不明白就是傻子:她的親爹,這個名叫何元洲(搞不好還是化名)的男人其實是聯盟人。

  難怪他神出鬼沒,難怪他對自己的小家庭毫不在意,因為他的事業和根基本來就不在地球上。

  怎麼偏偏是二十年前……

  她是真的很想給何元洲臉上來一拳。

  勉強壓抑住無能狂怒的心情,容夏一把掀開鐵門。

  門板撞擊在牆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噪音。穿越者的存在感被降到最低,哪怕展廳已經被人拆了一小半,房間裡的兩個男人還在繼續交談。

  正對鐵門的,是一個穿著研究服的、上了年紀的老頭。他的眼鏡邊框剛巧卡進又深又長的皺紋里,花白的頭髮沒有好好打理,宛如一團亂糟糟的鳥窩。

  這個頭頂鳥窩的怪老頭應該就是研究所的所長,就是那個又殘忍又不擇手段的大惡棍。

  在老頭對面,還有另一個背對鐵門的男人。容夏死死盯住那個男人的後腦勺,想給他鑿出一個洞。

  她緩緩挪動步伐,站在老頭身邊,細細起端詳男人的正臉——黑髮黑眼,膚色冷白眉目如畫,俊逸出塵。

  用她娘的話來形容,那就是「狗東西長了個好皮囊」。

  ……而且別說,她和她爹的五官輪廓還真挺相似。

  直到這時,容夏才深刻意識到自己親媽的「雙標」:容夏明明與何元洲頂著同一類型的外表,秋虹女士將她前夫貶低得啥也不是,卻從來不會吝惜對自家寶貝女兒的誇讚。

  在對面兩雙眼睛的注視下,何元洲皺起濃黑的眉頭:「她……什麼時候能醒?」

  所長一臉無奈地推推眼鏡:「我又不是神算,當然沒辦法給出一個準確時間。」

  房間裡的氣氛瞬間變得冷凝,所長只得繼續忙著打補丁。面對這種類型的主顧,與其說出虛偽的客套話,不如直接交代清楚現狀。

  老頭脾氣古怪且心中有火,索性實話實說:「多虧你的血脈,你女兒明明是你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卻偏偏還有點聯盟人的精神域。」

  「就沖這研究價值,我肯定會投入絕大多數精力。」

  他抬起右手,指指門外:「你看,她難道不是已經撿回一條命了?」

  ……雖然代價是變成了某種怪物。

  所長截住話頭,微笑著觀察對面主顧的反應。

  何元洲沉默不語,顯然對這段解釋很不滿意,一時卻也無可奈何。

  老所長在心底冷哼一聲:是心裡有愧?覺得不知道該如何給自己的妻子解釋?

  他也不會直白地戳破這位客戶的心思,而是繼續生硬地給何元洲做著心理建設:「你放心——」

  所長忽然將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說給何元洲,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她未來肯定會做成大事,肯定會變成人上人……」

  人上人?

  這個惡棍老頭憑什麼敢如此篤定?

  容夏若有所思地抬起頭,卻剛好捕捉到老頭臉上的神情——他不受控制地抽動著臉頰上的贅肉,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激動。

  二十年前的容夏正在無知無覺地沉睡,二十年後的容夏被這人又扭曲又篤定的表情激起一陣惡寒。

  惡寒之後,她忽然又感受到一陣天旋地轉。這種感覺宛如被強行塞進滾筒洗衣機,包括室內的三個大活人在內,整個空間都像是被某種能量拉扯□□,開始彎折變形。

  周圍的空氣開始沉重粘滯成一堵連綿不斷的牆,將容夏排擠在外,又護住整片空間裡的其他事物。

  這個世界正在極力排斥她這個外來者,這場魔幻的穿越之旅終於快要逼近尾聲。

  頂著腫脹充血的眼球,容夏往何元洲的方向瞥了最後一次。他低下眼眸,像是在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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