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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季琰撓撓頭:「再說吧。」

  意思是我再考慮考慮,但你別期待。

  葉嘉文的沮喪溢於言表,垂著頭的樣子可憐巴巴的。陳季琰心軟了,伸手在他頭頂拂了一下:「至於嗎,我去還不行嗎?幾點啊?」

  她掐著點走進現場,葉嘉文正好抱著吉他上台。

  「窗外的麻雀 在電線桿上多嘴你說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覺」

  陳季琰大搖大擺地沿著過道往前走,葉嘉文在第一排給她留了個座位,上頭坐著一個女生,舉著大炮咔嚓咔嚓地拍照。陳季琰戳戳她:「同學,讓一讓。」

  她抬眼:「先來後到。」

  「這是我的位置。」

  「上面寫你的名字啦?」

  上面沒寫名字。女生胸口的名牌寫著她是今年剛入校的新生,陳季琰這張臉在她面前也不好使。

  葉嘉文唱到第一段副歌,瞥見陳季琰在過道上坐了下來,見他看到了自己,對著他做了個鬼臉。

  「雨下整夜 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什麼破歌詞啊,愛來愛去的,小屁孩懂什麼。陳季琰心想。周圍一大半同學都不懂華語,就算學過,這種含糊不清的咬字也對聽力是一種很大的挑戰,但葉嘉文唱歌水平不錯,台下還有一堆小女孩起鬨,氣氛竟然也很熱烈。

  歌曲的後半部分,葉嘉文一直在朝她這個方向看,扛大炮的女孩笑得最都咧到了耳朵根,陳季琰看在眼裡,心中頗有些得意:做什麼美夢呢,葉嘉文看的是我,懂嗎?看的是本美女!

  葉嘉文一下場就從後台跑到外面來找她。「怎麼樣?」

  「還不錯啊。」陳季琰隨口誇了句。

  「……不帥嗎?」他的表情一下垮掉,整個人都蔫了。

  她噗嗤笑出來,把包扔在地上,騰出雙手捏他的臉:「帥帥帥。」

  「窗台蝴蝶像詩里紛飛的美麗章節」

  什麼破歌詞啊……陳季琰盯著自己的腳尖,又在心裡嘀咕。突然有人在身邊坐下,伸手將她一邊耳機摘下來塞到自己耳朵里:「聽什麼呢,這麼專心,叫你都不應。」聽了五秒,葉嘉文一聲驚叫:「周杰倫哎!」

  還像個十五六歲的追星少年。

  陳季琰有點驚訝:「這麼快回來了?」

  「每天上午一小時,下午兩小時,多了也受不了啊。」他笑笑,「給你看看我的訓練成果?」

  葉嘉文甦醒後又在醫院裡躺了一個多月才把傷養好,緊接著就被送去做復健。左腿被陳季寧的人打到骨折,一直都好不利索,做了半個月復健,路是能走了,但依然一瘸一拐。

  復健也讓他吃了不少苦頭。前後在床上躺了快五個月,葉嘉文渾身的肌肉骨骼都不聽使喚,走路如腳踩刀尖,陳季琰陪他去過四次,嘴上不說什麼,夜裡兩人並肩躺著,葉嘉文聽到偷偷哭泣的聲音。

  陳季琰有一套自己的哭法:先屏住呼吸,把抽噎聲都咬在嘴裡,待到暗暗地流上一大桶眼淚,再哀嘆一樣呼氣,最後小心翼翼地用鼻子吸氣,呼嚕呼嚕的像一隻貓。葉嘉文在她小心翼翼、周期性的呼嚕呼嚕聲里,輕輕問:「醒著嗎?」

  聲音驟然停止,是她嚇了一跳,自欺欺人地又屏住了氣。

  葉嘉文又好笑又心酸,拉亮檯燈。「陳季琰,你醒著吧?」

  陳季琰睜開眼,見他正坐在燈下笑。她本來就眼淚汪汪的,這下好了,幾乎想號啕大哭起來,趕緊捂住臉,好似鴕鳥把頭埋進沙子。

  他卻輕輕柔柔而不由抗拒地把她的手掰開。陳季琰眼睛都腫了,七分沮喪、三分尷尬:「我,我不是這樣的。」

  「啊,那是怎麼樣?」

  「……反正不是這樣。」

  葉嘉文摸著她這顆毛茸茸的腦袋,說:「人人都會哭,不會哭才有毛病呢。」

  陳季琰哭到打嗝,一頓一頓、頗有些不滿:「醜死了。」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些日子以來她愈發朝七歲小孩靠攏,哭鼻子的次數比往常一年加起來都多,總也控制不了。她覺得丟人,總是背著葉嘉文躲到廁所里打開水龍頭哭,結果還是被他逮到了。

  葉嘉文卻覺得這是件好事。

  陳季琰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嘴硬。領導下屬、經營公司、商業談判,都需要老闆足夠硬氣,但兩個人談戀愛不需要。她什麼時候能正大光明地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和難堪,他這個馴獸師的任務才算正式完成。

  「心疼我啊?」

  陳季琰心想知道還問,皺著鼻子嬌聲嬌氣地說:「對啊。」

  他聽了這話,仿佛聽到中千萬彩票的喜訊,因為她的直白而隱隱有些不好意思,卻仍然滿心歡喜。

  在陳季琰反應過來之前,葉嘉文已經吻了下來。他特別特別喜歡就著這個姿勢接吻,雙手捧住她的臉,令她覺得自己宛如絕世珍寶。

  打去年夏天重逢起,陳季琰的自信心膨脹一如既往,覺得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進退由她;可這會兒被葉嘉文的氣息不由分說地包裹住,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突然從她大腦深處冒出來。

  如果手裡沒有財富與權柄,她還會在四季酒店頂樓的套間附身親吻葉嘉文嗎?

  所謂的主動權,不過是她慣愛惹是生非,霸道不講理。

  他們兩個人當中,一無所有卻仍敢奔跑著過來說愛你的,一直都是葉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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