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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心照不宣,陸遙剛才聽到了顧相在外面喊自己,她知道顧相肯定聽到了,但是現在他什麼反應都沒有,什麼都不說。
也只是給她留面子。
顧相伸手扯了一張衛生紙,遞給她,說:「擦擦吧。」
「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也可以哭出來。」剛才她在努力隱忍,連哭都不敢太大聲,像是怕被別人聽到。
殊不知,陸遙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大聲地哭。
她伸手接過去,擦了擦自己臉上留著的淚痕,什麼話都沒說,顧相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好幾下,難以抑制的酸澀情緒不斷翻上來。
不僅僅是因為她在哭。
顧相承認自己的自私,他在這個時候,看到陸遙因為跟聞池分手那麼難受,他也很難受,心臟被人一下下地捏著。
而他連說難受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拋棄陸遙這件事是他自己做的,怪不了陸遙記恨。
「好好休息。」顧相醞釀了很久,只說出這麼一句,「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你可以找我。」
陸遙沒回答,顧相也知道他說這些話沒什麼說服力。
她把眼淚擦乾淨以後,開始整理自己的呼吸,一次次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顧相站在原地看著陸遙,看到她剛才還很難受,這個時候已經在拼命讓自己看起來沒事的樣子。
陸遙一直都是這樣,她經歷任何事情,好像都可以很快調整自己的狀態。
那些困難和情緒好像不會在她的身上待太久。
這也是顧相當年喜歡她的某個點。
認識的女孩子裡,大多都不會調整情緒,甚至有很多不聽勸的,不管你怎麼煞費苦心去勸導,最後還是會跟你鬧情緒。
十幾歲的少年也是張狂的,沒幾個男生溫柔地願意去包容女孩子那時候的小脾氣,顧相也是這樣,哪個朋友哄兩句哄不好就算了,他那時候確實也不溫柔。
後來有人見了他這性子,開玩笑說:「能讓顧相好好哄的是不是只有陸遙啊?」
「要是陸遙鬧脾氣,顧相肯定不是說兩句就不說了。」
顧相輕哼。
因為陸遙根本不需要他哄,陸遙會很懂事地消化情緒。
過於早的懂事,不知道算是優點還是遺憾,年少的時候大家覺得是優點,誰都羨慕別人的懂事,羨慕她會是那個被人誇獎的人,但沒有人想過。
她到底經歷了一些什麼事情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時候顧相也沒有想過,現在再來回想曾經的那些事情,他才開始漸漸明白。
有的事情,當時沒有人能意識到,過了很久以後才知道,好像已經有些晚了,比如現在,顧相站在陸遙面前,手足無措,他以前喜歡陸遙不鬧脾氣。
但現在顧相反而希望陸遙能鬧脾氣,把她心裡的所有情緒都發泄出來。
正當顧相想開口的時候,陸遙的手機忽然響了,她接起電話。
「殷律師?」陸遙的聲音已經恢復平靜,聽不出異常,「這麼晚了,有什麼急事嗎?」
「確實是急事,昨天那個新接的案子,就是那個名譽侵權案的委託。」殷秦那邊翻動著資料,「我這邊有點問題,委託人很急,你那邊能現在把剩下的資料都發給我嗎?」
陸遙稍愣,「那邊並沒有聯繫我。」
「他們直接聯繫的我。」
「抱歉。」陸遙道歉,「是我的失職。」
她想可能是自己看漏了什麼消息。
這就是律師助理的工作,除了平時幫忙起草律師函以外,還要幫忙跟委託的客戶對接,以及一些資料的整理。
所以這次委託人直接聯繫到殷秦,越過了她,陸遙自然覺得是她的失職。
殷秦聽到她道歉,笑了,說:「沒事,我問過了,是他們的問題,是沒找你。」
「因為委託人很急,所以才會直接找我。」
「……可是。」
「沒關係,對方加錢了。」
律師這個職業說起來其實很簡單:都可以,但是得先給錢。
「所以你現在方便給我發一下資料嗎?」
當然是不方便的,畢竟現在不在家,但陸遙沒這麼說,她說:「我馬上回家,大概四十分鐘左右能給您發過來。」
「不在家啊?那沒事,明天吧。」
「我現在回去。」
陸遙不希望這麼急的事情因為自己的私人原因耽誤了,也是因為這一點,殷秦十分喜歡自己這個助理,有時候陸遙提出什麼要求,他也會盡力滿足。
敬業又努力,誰能不喜歡。
電話掛斷後,陸遙又深呼吸了幾次,開始收拾東西,椅背上還搭著顧相剛才給她披的外套,陸遙轉頭,看著一直站在那裡沒動的顧相。
「謝謝你的外套。」語氣生分地像個陌生人,「我現在要回家一趟。」
原因也不用多解釋,剛才顧相聽到就應該猜到了。
「我等下會跟其他人說的。」陸遙拿上包就往外走,她跟顧相正要擦肩而過的時候,忽然被他抵住了肩膀。
「這麼晚了,我送你。」
「不用。」
「這裡半夜幾乎打不到車。」顧相堅持著,「不是說四十分鐘以內回去嗎?」
「……」
「我送你,又不會吃了你。」顧相說,「就算只是作為朋友,大半夜你要回家,我送你回去也是舉手之勞,沒有什麼不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