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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帶著明蘇長大,比往日更避著皇后,她不去請安,每每遇見,她都遠遠地避開,她想,再不相見,或許更好。

  只是偶爾午夜夢回,想起蘭花釀,想起校場,想起紙箋上那人親手寫下的字,想起詩會上,她湊到她耳邊,幫她作弊,想起她用了藥,眉頭緊皺,那樣端莊的一個人,竟是怕苦,想起許許多多,想得日日夜夜都撕裂心扉。

  直到那一日,她帶著明蘇在御花園裡玩,錯眼不見,明蘇就跑遠了。

  她追過去,便見轉角處,明蘇站在皇后身前。

  皇后蹲下來,柔聲問她:「你是明蘇嗎?」

  明蘇那年三歲,口齒已很清晰了,她並不怕皇后,望著她,點了點頭。

  「你母妃哪裡去了?」皇后又問。

  明蘇依然沒說話。

  皇后並不見怪,她替明蘇理了理衣裳,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喚了名眼生的宮娥上前,吩咐道:

  「帶公主去尋淑妃。」

  宮娥福身道是,牽了明蘇的手,就要走。

  皇后道了聲:「慢著……」

  二人又停下。

  皇后走到明蘇身前,細細地看了看她,伸手抱住她,抱了許久方鬆開。

  而後溫聲道:「明蘇要乖,要孝順你母妃,明白嗎?」

  明蘇點了點頭,她笑著道:「母妃說,明蘇也要孝順母后,就像孝順她一樣,你是我母后嗎?」

  皇后點頭,她沒說話了,淑妃躲在一叢茂密的樹後,看不清她的容色。

  直到回了南薰殿,明蘇道:「母妃,母后好像哭了。」

  淑妃勉強彎了唇角,問:「為什麼這麼說,她掉眼淚了嗎?」

  明蘇搖了搖頭:「沒有掉眼淚,可是明蘇覺得母后很傷心,母后的心在哭。」

  淑妃抱住了明蘇,伏在她稚嫩的肩上,淚水很快將她的衣衫浸濕。

  她知道的,這些年,她不守規矩,不與外界往來,卻仍過得安安穩穩的,無人敢對她有一絲不敬,全是皇后在支應,是她替她擋下外面的紛紛擾擾,讓她過安穩的日子。

  淑妃依然忍不住去想她是否有情,可又不敢去想。

  過了幾日,她將明蘇送去了仁明殿,對明蘇說:「母后的學問很深,明蘇跟著母后念書可好?」

  明蘇很乖,她的話,她從無違背,她點頭,又笑,奶聲奶氣道:「母妃學問也很深。」

  淑妃搖頭:「母妃只懂皮毛。」

  「可是母妃每日都看書。」

  「母妃看的書都是母后看過的。母妃想跟著她,可是永遠跟不上。」

  明蘇似懂非懂。

  自那日起,她白日在仁明殿,傍晚,淑妃便來接她回去。

  她從來不入仁明殿,只站在外頭,便如皇后送明蘇,從來不送出門,只在門內。

  她們仍未再見,卻開始一同撫養一個孩子。

  淑妃偶爾會想,要什麼時候才能得皇后娘娘一句允諾的,她會認為明蘇是她的孩子嗎。

  她總想著此事,但覺得她只怕永遠都得不到皇后的隻言片語。

  誰知那日卻突然降臨。

  皇后危難之際,令人送來那紙書信,上頭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保重自身,照看好我們的孩子。」

  她終於給了她這句她心心念念想要的話。

  而自那之後,她們便陰陽兩隔。

  宮中朝中全變了,仁明殿上了鎖,這世間一切都變了。

  直到五年後,皇帝再立新後,淑妃早早地去了仁明殿,她看著那殿中熟悉的一景一物,近乎貪婪地看,那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請安散後,她去了後園,便見園中芍藥與蘭草相依而立,一如往昔。

  她仿佛看到當年,皇后便站在此地,望著她像望著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嘆息著道:「我是皇后,方不能隨心所欲。」

  她又仿佛聽見耳邊,那人輕柔道:「阿嫣,你可明白了?我心中有你。」

  淑妃不知自己是怎麼挨過那一年又一年的,她與這世間實在沒有留戀了。

  起初鎖住她的,是皇后的那句照看好我們的孩子。

  如何才是照看好了,她總想著這句話。

  後來明蘇登基,和那位太后相愛,她們定下終身,不再避諱,漸漸地。

  除了名分,她們什麼都有了,宮中眾人漸漸改口,不再稱太后,只稱娘娘,而後連朝中大臣也如此般改口。

  世間默認了她們相配。

  如此,便該算是照看好了吧。淑妃去了仁明殿,在那一株松樹下挖出一壇蘭花釀。

  這是最後一壇,是阿嵐當年埋在樹下,還未來得及起出來的。

  埋了十餘年了,已稱得上陳釀。

  只是,不知那人不在眼前,她一人獨飲,這一回能讓她醉幾載。

  她抱著酒罈入殿,將宮人都留在了殿外,她留了書信在南薰殿,明蘇看過,不會為難這些宮人。

  她走入寢殿,就在當年她伏著皇后娘娘膝頭的地方,用白玉盞為自己斟了一盞酒,往酒中添了帶來的藥。

  意識模糊前,她仿佛看到了那人在她身邊坐下,輕輕嘆息。

  皇后娘娘。她輕聲喚道。

  那人容色溫婉,目光里含著淺淺的笑意,抬手撫摸著她的頭髮,一如當年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好啦,全文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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