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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生忽而沉默了下去,進了養心殿,她在榻上坐了,是少有的鄭重:「李珏,有件事倒是忘了同你商議,我是個古怪的,這輩子斷不會同旁人分享男子,你須得想清楚,否則我是要回揚州的。若是回不去,怕是要同那太醫院院使而言,積鬱於心......」

  李珏悚然一驚,從未見過她這樣的認真神色,已是後悔那句戲言,急急道:「放心。」

  說完執了她的手,冷笑出聲,那面上又是帝王篤定的威嚴:「若是這些摺子都壓不住,想來朕也是個無能的。」

  黃昏的光一點點漫上來,給這幽深的殿宇蒙了一層金燦燦的光,媚生望著窗側的一抹昏黃,微嘆了口氣。

  她前世有些虧欠裴衍,大概這輩子要來還了,陪他幽守這皇宮。

  番外

  我叫李澤,是這大周的太子殿下。

  我父皇乃是收北胡平南疆,將大周版圖擴大了一倍的成化帝。他在位二十載,勵精圖治,變法改革,讓大周富庶強盛,萬國來賀,是載入史冊的千古一帝。

  我的母親,便是當今的文成皇后-蘇媚生。

  不過,我打記事起,母親便常跟我念叨:「阿澤,我並不是你的生母,你的生母乃是永定王側妃-許氏。」

  但我並不喜歡那個女人,每每見面,她總是要說:「你要聽話,好好伺候娘娘,將來才能有好前途。」

  她看不見我身上的疹子,看不見我因為貪玩磨破的腳,她只會要我爬上那個位置,好蔭蔽於她。

  只有我的母親-阿生,她才會在我起疹子的夜裡一宿宿的守著,會細心的剔除我腳心裡的小砂礫。

  不過她有一點不好,總是讓我喊她阿生,說我叫她母后,會將人喊老了。

  我其實不好意思提醒她,您也三十幾歲了,雖然被父皇嬌寵著,還是少女模樣,但自己心裡真的沒點數嗎?

  我其實曉得這前因後果,那時母親身體荏弱,父皇不忍心她受這生產之苦,便要從宗族裡挑個資質出眾的來養,好繼承這大周江山。

  那時朝堂上吵翻了天,臣子們早對我母后椒房獨寵有了意見,現如今更是連子嗣都不生,簡直是大不道。

  傲骨錚錚的文臣們跪在交泰殿外,擺出了死諫的氣勢,到最後,卻被我父皇的一道聖旨給輕輕鬆鬆擺平了。

  我父皇說的是:「朕身體有礙,太醫院言子嗣艱難,萬不得已,才從宗族中過繼,現下你們若是如此,那朕只能斷子絕孫了。」

  我母親聽聞了這旨意,笑了一天,常常調笑他:「怪不得陛下這樣體諒我,原來是不行啊。」

  我父皇便會將人抵住,隱忍道:「行不行,你不曉得?那不如現下就懷一個吧。」

  哎,說起來都是淚,我小小年紀,便要整日看父皇黏黏糊糊貼上來,孩子一般纏著我母后,倒是顯的我更沉穩了幾分。

  永熙十一年,揚州來了個舉人,大殿之上一舉奪魁,被父皇欽點了狀元郎,我母后喚他「阿培。」

  她牽著我的手,笑吟吟道:「來,阿澤,叫舅舅。」

  自此以後,我便多了一個外祖家。

  外祖一家人,除了培舅舅,形貌都有些可怖,可相處久了,竟讓人都忽略了去。

  我的外祖父會拿了我最愛的龍鬚酥,神神秘秘道:「乖乖,快吃吧,熱乎的,趁你父皇母后不在,快。」

  每每這時,我肖想多時的龍鬚酥還未入口,便會被我神出鬼沒的母親給奪了去。她定要對著我外祖父跺腳:「爹爹,你怎麼又給他吃糖,吃多了要壞牙口的!」

  兩個姨外祖母呢,會捏好看的糖人,還會帶我打馬遛狗。

  在他們面前,我從來不是當今太子,我只是一個叫做阿澤的孩子。

  那時宮裡的天總是明朗的,母親會在春風裡揚起風箏,笑的純粹而明媚。

  我的父皇便站在丹陛上,看著那嬌俏身影,寵溺的笑,可以站上一下午不待挪地方的。然後便會頗得意的看我:「澤兒,你看你母后,這樣好的人,還是被你父皇給尋了來。」

  最後還要嘖嘖兩聲,帶了點興災樂禍的意味:「可惜,這世上再沒有這樣好的人,你是甭想了,找不到這樣好的妻子了。」

  只這明朗的天在永熙十八年徹底暗沉了下來。

  母后因著一場風寒,一病不起,起初只是咳嗽發熱,到了後來卻益發昏沉乏力。

  她偶爾清醒,卻還是會露出嬌憨的笑,輕柔道:「阿澤,勸著你父皇些,大抵是我的時日到了,要去另一個世界了,無需傷心的。」

  我父皇站在床邊,陰氣森森:「蘇媚生,哪裡也不許去!」

  他急紅了眼,一連殺了幾個無能的太醫,張貼出了皇榜,遍尋天下名醫。

  這日來了個游僧,神神叨叨:「娘娘大抵需要陛下的幾滴心頭血,否則總不能安生。」

  我有些生氣,這簡直是心懷叵測!當即命人拖出去杖斃了,卻見我父皇已拿了鋒利匕首,刺向左胸。

  那淋漓的血流下來,他分毫不在意,只一個勁的問:「夠不夠?夠不夠?」

  只這邪術終究未救回我的母親,她帶著甜美的笑,陷入了永久的昏睡。

  我父皇親手敲響了國喪之鐘,扶了棺槨送她入了皇陵。

  當日回來後,並無異常,甚至將積壓的文書處理了。

  我心中放心不少,第二日一早,去了養心殿,準備伺候父皇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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