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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舟垂首無言,半日才道:「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我現下走了出來,他們當也不會太為難我的家人。」

  夏春朝卻道:「你既然逃出來,想必那邊出了什麼變故,定要封你的口了?」

  馮舟說道:「奶奶見的明白,好似是侯府近來惹上了什麼官司,上頭要查問。侯府怕節外生枝,便想將這些微末小事先行料理掉。我伺候了侯府一輩子,哪裡不知侯爺的為人脾氣,這便走了出來。」

  他話至此處,陸誠勇早已勃然大怒,喝道:「一條人命,竟算是微末小事?!究竟在這侯府眼裡,性命到底算什麼?!還有你這廝,那侯府叫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如今侯府要你死,你為何不去死?!」

  馮舟無言以對,只強自辯駁道:「司徒侯爵早年有大功於朝廷,自來手眼通天,橫行跋扈不是一日兩日。我在太醫院不過是末流的大夫,怎敢違背他的吩咐?」

  夏春朝卻笑了笑,說道:「司徒侯爵若當真這等硬氣,又怎會用你這個末流的大夫伺候了一世?」一語未了,又問道:「你適才說侯府惹上了官司,卻是怎麼個緣故?」

  馮舟答道:「這都是上面的事,我也不過是聽了幾句,並不知內情。」

  夏春朝見再問不出什麼,想也是實情,點頭道:「你這樁事暫且記下,先與我家相公醫腿。若醫得好了,也算將功折罪。若醫不好,咱們便新帳舊帳一起算!」

  陸誠勇正在氣頭上,聽聞妻子言語,當即喝道:「我不要這廝治!」

  夏春朝勸道:「不要鬥氣,不是弄性子的時候,先治好了你的腿要緊,往後再做打算。」

  那馮舟聽聞這等好事,怎肯不應,將頭點的如小雞啄米。

  當下,這馮舟在門外一早備好的爐子上烤化了膏藥,又如前所說,取了一把剔骨尖刀,拿酒擦過,一般在火上烤了。走到炕前,低低道了一聲:「得罪,將軍且忍耐片時。」言罷,便使刀把陸誠勇腿上皮肉割開。頓時,陸誠勇腿上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屋中幾個丫頭都是年輕女流,何時見過這等場面,驚得面無人色,各自轉過頭去,不敢再看。

  陸誠勇雖是行伍出身,刀劍陣里闖過來的,依舊忍不住這鑽心疼痛,滿面清白,冷汗直流。

  夏春朝在一旁瞧著,咬唇不言,眼淚直在框裡打轉。

  馮舟割開皮肉,把預先背下的膏藥貼上。

  那膏藥本自燙熱,藥性又被催發出來,陸誠勇再擋不住這陣入骨刺痛,禁不住低低痛呼了一聲。

  夏春朝慌忙問道:「怎麼?哪裡不好?」

  陸誠勇閉口不言,滿頭冷汗,只搖了搖頭。

  夏春朝登時柳眉倒豎,向那馮舟喝道:「你可留神,我相公但有一點不好,我便叫人把你脫光了扔進山溝里餵狼!」

  馮舟趕忙說道:「奶奶放心,不妨礙的。旁的不敢說,但只這毒,我是十拿九穩。」

  夏春朝斥道:「什麼十拿九穩,必得十拿十穩方好!」

  陸誠勇聽了半日,方才道:「罷了,並無別事,只是這疼的鑽心。」

  馮周說道:「將軍且忍耐些,疼到骨頭裡,這藥效便是進去了。」

  陸誠勇白著臉,向夏春朝咧嘴一笑道:「想當年關二爺刮骨療傷,還談笑自若,比他老人家,我是大大不如了。」

  夏春朝紅著眼睛,在他肩上輕輕打了一記,嗔道:「你還說笑!」一面又問那馮周如何包紮護持。馮周言道:「膏藥貼著不好,不可再包,就這樣晾著便是,到了明兒這時候,我再來與將軍換藥。傷口左近不可沾水,只怕要爛。我再開一貼提氣養血的藥,熬了睡前喝下。」說畢,討了紙筆寫了藥方。

  夏春朝見他差事已了,便命小廝將他送回房中,閉門鎖戶看押起來。

  這廂,她低聲問道:「你心裡覺得怎樣?」

  陸誠勇微笑道:「只是疼罷了,到底也沒怎麼樣。我只道再怎樣能比得過沙場征戰,誰知竟是這等疼。往後,可不敢誇海口了。」

  夏春朝說道:「想必他這藥里亦有些道理。」

  話才落地,卻見陸誠勇臉色一沉,說道:「沒想到紅姐兒她,竟然死的這般冤枉!這些高門貴府,這等的草菅人命!」說著,將手在炕上重重一捶。

  夏春朝嘆氣道:「誰說不是,我之前也疑惑,雖說人世無常,但紅姐兒正值青春少小,往常也身體一向康健,怎麼說沒就沒了,竟是有這段冤案在裡面。」

  陸誠勇咬牙道:「侯府視人命如草芥倒也罷了,怎么爹娘並祖母也這等糊塗!聽憑紅姐兒就這般稀里糊塗的沒了,連問也不過問一句!」

  夏春朝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不是我搬弄口舌是非,編排你家人的壞話。你往日在家,你家人什麼性格,也該看在眼裡。天下頭一號吃軟怕硬、趨炎附勢的。知道這大夫是侯府送來的,敢聲言一句?」說著,停了停,又道:「適才聽那廝說起,侯府惹了什麼官司,這才忙忙的要滅口。想那侯府的遮天氣焰,尋常官司怕是不放在眼裡的。這般說來,必是犯上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不如,咱們趁這個時機,替紅姐報了這個仇去?」

  陸誠勇猜到妻子所想,轉眼看她,問道:「你的意思是……」

  夏春朝點頭道:「也不急在一時,咱們也沒個傳遞消息的人。我看,不如明兒請季夫人過來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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