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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現在在她手中這塊紋布巾完好無瑕,天海寶殿圖的紋案jīng巧細緻,沒有一處是敷衍而成,餘歡曾親手繪製過這副圖,知道要在這樣有限的幅面上繪製完整的寶殿圖需要花費多麼大的jīng力,可他仍是完成了,她又按著亭台樓閣一重重看下去,在寶殿圖最中心的位置上,綠豆大的一男一女對面而立,男子手持花釵,女子手持信箋,當年在信箋上她留下自己最真摯的心意,如今,亦收到他同樣的回覆。

  她捧著紋布巾看了一遍又一遍,怎麼也看不厭,又讓巧九來看,巧九眯著眼睛瞧了半天,將紋布巾丟回餘歡手中,“欺負我年老眼花是不是?你念來給我聽!”

  餘歡卻不肯念,不過三個字而己,便將她這麼多年來的一片痴qíng全都圓了。

  “也不知第三份禮是什麼。”

  巧九看著她失神的樣子調侃,“這回可不擔心了。”

  餘歡臉上一熱,又忍不住翹起唇角。

  接下來的時間過得短暫又漫長,明知道楚淮就在前方,可車下的路就像走不完似地,餘歡一次又一次地從車內向外窺視,直到被一束銀光閃了眼,她心裡所有的激qíng、噪動、喜悅與不安全都沉寂下去,眼裡只看到那個人。

  他的駿馬沖至她的車前。二人目光對至一處,沒有任何語言,他一個揚眉、一個笑容,已道盡他對她的所有思念。

  他沒有下馬。甚至沒有停頓,撥轉馬頭為他的王妃開路。

  餘歡在車中撫了撫自己烏油油的鬢髮,低聲道:“早知道直接入京,我該好好收整一下的。”

  巧九笑道:“怎麼?怕比不過燕太后?”

  餘歡微窘,她是怕給楚淮丟臉。

  “這樣才好。”巧九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握住她的手說:“讓人知道你們是患難的夫妻,你是跟著他苦過來的,將來就算他有什麼花花心腸,也不敢太明目張胆。”

  似乎所有人都認定他們以後的生活會更回複雜……那她可不可以期盼一下呢?她收了收手,掌心中冰涼如絲的觸感讓她的心qíng慢慢地愉悅起來。她就小小地……期盼一下吧。

  入京的路並不長,餘歡覺得在車裡沒過多久,車子便再度停下,一道聲音自外面傳進來,“小魚。下車。”

  餘歡掀開車簾,見到楚淮的馬與馬車jiāo錯而站,馬上的楚淮正朝她伸出手來。

  她輕吸一口氣,將紋布巾折好收入懷中,這才探出身去將手放進他的手中。

  顧忌著她的身體,楚淮小心地驅駛馬匹,將餘歡安全地接到馬上。一手牽了她的手握在韁上,另一手輕輕環上她的小腹,緩緩地摩挲一下,貼近她低聲問道:“這些天你們都乖不乖?”

  餘歡將所有的重量都倚在他的身上,小聲說:“我們當然乖,但是你不乖。繪一幅圖要花多大的jīng力?也不想想我會心疼……現在給你面子,等沒人的時候我再罰你。”

  他的笑聲從上方傳來,動聽得很,餘歡身子一偏,卻是他收緊韁繩拉動馬首。不急不徐地轉過身來。

  餘歡從車裡出來時並未遠眺,隨後一直背對京城,直到此時才看到京城已近在眼前,莊嚴整肅的城牆此時滿布瘡痍,pào火與鮮血給京城增添了沉澱的顏色,城門之外,袁振與彭連宇全副武裝居於馬上嚴陣以待,他們身後跪著的是京中所有官員,位於官員之首的,是一位手捧托盤身著素服的麗人。

  餘歡努力想要看清那位麗人的模樣,奈何離得太遠,只能隱隱看出一個輪廓。

  “別急。”楚淮捏了捏她的指尖,即驅馬上前,駿馬踢踢踏踏地走向城門,袁振與彭連宇翻身下馬,口中高呼:“恭迎王爺王妃入京!”

  身後百官隨之山呼:“臣等恭迎成王殿下回京。”

  楚淮控制著馬速,緩緩地前行,餘歡終於看清了那捧著大慶傳國玉璽的素服麗人的面容,當真是美如芙蓉、清麗無雙。

  燕清芳微微垂著頭,手中托盤高舉,她沒有開口,只是那麼默默地等著。

  楚淮亦沒有開口,餘歡看不到楚淮的神qíng,只能在心裡猜測他是不是也在無聲地注視著她?

  時間一下子變得極為緩慢,就在餘歡微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身體的時候,扶在她腰間的手微微收緊,溫熱的氣息襲上她的耳畔,“這是我送你的第三樣禮物。”

  餘歡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楚淮躬身抄起玉璽放入她的手中,“這個天下!”他說罷緊握她的手舉起玉璽,略略拔轉馬身面對身後大軍,排山倒海般的喝聲再起,“皇上萬歲!皇后千歲!太子千歲!皇上萬歲!皇后千歲!太子千歲!”

  餘歡被這陣陣呼聲震得心馳神dàng,她轉過頭,看到燕清芳長長的眼睫不住顫抖,兩行清淚自頰邊滾落,也不知哭的是天下、還是自己。

  餘歡收回目光,聽著四周激dàng的聲音,直到這一刻她才相信自己真的跟著他走到了終點,回到了這個他們曾被迫離開的地方!

  餘歡微微側頭貼近他的耳朵,“要是個女兒可怎麼辦?”

  楚淮長眉輕揚,“他在最艱難的時刻來臨,衝著這股韌勁,定是兒子。”

  餘歡萬分無語,楚淮卻對自己的推斷有著盲目的信心,舉著玉璽舉得手都酸了才收回手來,喝令三軍入京。

  跪在城門前的百官連忙分立兩側,燕清芳卻仍跪在那裡,身邊的侍人抱著的是只做了五天皇帝的嬰孩。

  第一百三十四章余潭的承諾(一)

  他們跪在那裡,楚淮的馬匹自然不能前行,楚淮輕勒馬韁,“你yù如何?”

  燕清芳的長睫抖了抖,“請王爺賜我與廢帝一死。”她緩緩抬起頭來,臉上還帶著沒有拭去的淚痕,她的眼睛美得驚人,經過淚水的沖刷,更加讓人為之心動。

  有那麼一瞬間,餘歡想捂住楚淮的眼睛。她覺得燕清芳並非真心求死,不過是……因為剛剛受到的忽視,想bī著楚淮正視她一回罷了。

  楚淮當然不能將他們賜死,就算心裡想這麼做,當著天下人的面也要做到仁慈有德。他叫過袁振,“本王之前吩咐的事qíng可安排好了?”

  袁振單膝跪在馬前,高聲道:“臣已命人將往日的嘉郡王府收整出來,供燕太后與廢帝居住,吃穿用度亦比照往日。”嘉郡王府是楚安往日的府邸,楚安當年yīn了楚淮自己坐上皇位,如今楚淮回京,將廢帝重新安排進嘉郡王府,不可謂不諷刺。

  楚淮點點頭,與燕清芳道:“你聽到了?若還有其他要求,盡可現在提出。”

  燕清芳輕輕抿了下紅唇,她的目光一直投注在楚淮身上,卻沒有得到絲毫回應,她清亮的眼睛裡閃動著抹不去的悲哀,最終她萎下身子,自嘲地笑了一下,而後慢慢站起,也不管廢帝,慢慢走進一旁侍立的百官之中。

  餘歡還在注視著她的背影,楚淮卻已提馬前行,馬匹走得不快不慢,剛進城門,便見到街道兩旁下跪的百姓,山呼震耳。

  關北軍入京後不傷百姓分毫,發現私拿百姓財物者當即揪出斬首,趁機擾亂秩序者重罰,種種約束讓楚淮和關北軍迅速地贏得了百姓的支持,對於百姓來說。誰做皇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皇帝能不能讓他們安居樂業,吃飽穿暖。

  楚淮率領大軍一路向皇宮推進。行至中途,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從街邊侍衛的阻攔中邁著迷蹤步晃悠出來,大咧咧地往道中間一站,待衛過來扯他,他不慌不忙地一伸手,從脖子上拎出塊金燦燦的金牌來。

  金牌是楚淮的私人金牌,侍衛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來路,沒動他,卻也沒放他,來了十幾號人把他團團圍住。生怕他一個奮起來個偷襲什麼的。

  袁振帶馬衝過來探看qíng況,正趕上那乞丐仰天長嘆,“在哪裡老子都是這麼引人注目,扮成乞丐都能前呼後擁,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袁振差點從馬上閃下來。再仔細從那人黑得發亮的臉蛋上尋找出幾分熟悉的痕跡,連忙一轉馬頭回去通報。

  “前方發現余先生蹤跡!”

  楚淮帶著餘歡駕馬馳來的時候,余老大人正指著一旁的飯店跟身邊的侍衛討價還價,“你去給我弄只烤jī來,回頭讓我女婿封你做五品護衛。”

  那侍衛呆怔怔的,也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被余老大人的風姿驚呆了,余老大人恨鐵不成鋼地打上他的頭。“大好的機會不會把握,你這輩子可升不了職了!”

  別說楚淮,就連餘歡都扭過頭去想裝作不認識這人。

  不到到底是親爹,還是一失蹤就失蹤一年的親爹,餘歡心裡罵他不著調,行動卻比誰都快。不等馬停穩就要往下跳,硬給楚淮驚出一身冷汗,最後帶著餘歡一起下了馬,迎到余潭面前。

  余潭馬上收回對飯店戀戀不捨的目光抹抹口水淚如雨下,“我的閨女哎……”

  餘歡眼角抽了抽。撲到他的懷裡。

  “我們找了你好久。”餘歡哭得雙眼泛紅,“怎麼也沒找到……”

  余潭一捋自己不知道多久沒洗過已經粘在一起的鬍子,“這不是廢話麼,我離開關北那麼久,又不知道現在的局勢,當然得仔細觀察,要是他打了勝仗對你來個始亂終棄,到時候我被人找著不是自己找死麼?”

  “老爹你還真機智……”餘歡一點傷懷的感覺都沒了。

  余老大人驕傲地一仰頭,“那是必然的。”

  楚淮在旁咳嗽兩聲以示自己的存在,余老大人放開餘歡一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沒當秦世美,不棄糟糠妻,人品不錯嘛。”

  旁邊的陳明一聽這話,馬上雙膝跪倒,“皇上重qíng重義,實乃我大慶之福!”

  兩旁的百姓跟風跟慣了,人家說什麼就跟什麼的,沒一會,滿皇城響起的全是這句話,“皇上重qíng重義,實乃我大慶之福。”直接把楚淮在城外接受三軍高呼“皇上”的逾制一事給坐實了,這是民意,民意懂不?

  楚淮讚賞地看一眼陳明,雖然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余潭,但眼下並不是說話的好時機,等兩旁的人喊得差不多了,他扶著餘歡翻身上馬,又讓人給余潭讓了匹馬出來,余潭騎上馬先往飯店去,居高臨下地喊:“誰是掌柜的?賒只烤jī行不行?”

  因為這事前行的大軍又耽誤了一會功夫,直到飯店掌柜的把店裡所有的jī都烤了,又請余潭留下墨寶“天下第一jī”,這才皆大歡喜,靠在前排的將士們人手一jī,雄糾糾氣昂昂地往皇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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