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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牆外停著輛華貴馬車,是陳府的。

  陳硯松已經站了很久。

  他也捯飭了番,穿著莊重的深紫色錦袍,戴著玉冠,面上帶著微笑,閉眼輕嗅風送來股鳳仙花的淡淡香氣,傾聽主人賓客愉悅的笑聲。

  閨女如今應該很高興罷。

  她到底還是選擇了左良傅。

  陳硯松搖頭笑笑,眨眼間,一行濁淚落下,他真的老了。

  忽然,一陣窸窣腳步聲傳來。

  陳硯松扭頭,看見吳鋒朝他走來,這男人還像過去那樣,滿臉的刀疤,缺了一條胳膊,頭髮花白,今兒難得沒有邋遢,穿了身鮮亮衣裳。

  「你來了啊。」

  陳硯松嘆了口氣,自顧自地往前走,道:「跟老夫喝一杯吧。」

  入夜後的洛陽,就是另一番天地。

  有熱鬧的瓦市,有春光纏綿的洞房,還有寂寥的小酒館。

  陳硯松窩在椅子裡,盯著自己缺了三根指頭的手,搖頭笑笑,端起酒壺,給吳鋒滿了一杯。

  「沒想到,咱們居然能坐到一起喝酒。」

  陳硯松嘆了口氣,過去的十來年,吳鋒是他最親近、最信任之人,是他唯一的朋友,替他解決了無數不聽話的人,做了無數棘手的事,同時,這個男人也將他的私隱和雲州所有布置都捅給了朝廷,還曾搶了他的妻子,毒害他的女兒。

  正如那個蝕骨腐肉的毒一樣,不知不覺間,就要了你的命。

  「你今晚去左府了麼?」

  陳硯松喝了口酒,問。

  「去了。」

  吳鋒扭頭,盯著街面上賣餛鈍的老者,莞爾:「我給她送去了嫁妝,意料之中,她不屑要。真好啊,她站在左良傅跟前,比院子裡的鳳仙花還美。」

  「哦?」

  陳硯松挑眉:「比玉珠還美?」

  「玉珠是獨一無二的。」

  吳鋒看向陳硯松,忽然,兩人相視一笑,發現對方都老了。鬢邊生了華發,眼角有了皺紋。

  「今後有什麼打算?」

  陳硯松喝了口酒,問。

  「去殺梅濂一家。」

  吳鋒冷冷道。

  「戾氣還是那麼大。」

  陳硯松一笑,眸子忽而陰沉下去,輕抿著酒:「梅濂是個人物,以後有大用,再說他是袖兒和南淮的兄長,殺了他全家,這兩個孩子心裡怕是有疙瘩。」

  吳鋒點頭,沉吟了片刻,問:「袖兒成親,你那兒子怎麼不來搗亂?他難道甘心放手?」

  陳硯松壞笑:「我告訴他,袁文清今兒一大早帶袖兒去了江州,袁文清即將去江州上任,這是眾所周知的事,這小子高興極了,立馬收拾行囊追了去。」

  「他們這下徹底錯過了。」

  吳鋒笑笑,端起酒,一飲而盡,起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

  陳硯松忽然喊住男人。

  「還有事?」

  吳鋒皺眉。

  「日後魏王必反,請你務必護好袖兒。」

  陳硯松壓低了聲音,道。

  吳鋒沒拒絕,也沒答應,拿著長刀,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

  ***

  左府

  更深人靜,小院裡的酒菜並未收拾,還在擺著。

  四下里皆是喜慶,夜蟲今晚也格外聽話,都噤了聲,聚集在喜房外,偷偷窺伺裡頭的一對新人。

  盈袖這會兒坐在繡床上,她還穿著喜服,方才在親人好友的擁簇下,和左良傅喝了合衾酒,如今人都散了,她也將珠冠除了,斜眼瞧去,他正在用熱手巾擦臉,透過鏡子,看她。

  盈袖忙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不知所措。

  她還是很怕做這事,這是新婚第一夜,萬一她抗拒的太明顯,他心裡會不會有疙瘩?會不會不高興?

  正亂想間,眼前忽然一黑,她發現左良傅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面前。

  「袖兒,咱們終於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左良傅興奮之色溢於言表,笑著搖頭:「我到現在還暈著呢。」

  「暈什麼?」

  盈袖小聲問。

  「感覺就像一場夢,太不真實了。」

  左良傅抿著唇笑,他走上前去,手指勾住妻子的下巴。

  誰知發現她眸子閃過抹驚懼之色,雖沒躲,但雙腿卻在發顫。

  這丫頭,還在害怕啊。

  左良傅裝作沒看見,輕揉了下女人的頭髮,柔聲道:「你今兒累了,這事以後有的是時候做,早些安置罷,我去貴妃榻上湊合一夜。」

  說罷這話,男人笑笑,轉身走到柜子那邊,找了枕頭被子,背對著盈袖,躺到了貴妃榻上。

  盈袖心裡憋得慌,手狠狠地掐住大腿。

  她恨自己的怯懦,也恨陳南淮帶給她的陰影。

  驀地,她想起了表哥訓斥的那番話,難道摔倒了,一輩子都爬不起來?難道一直哭哭啼啼躲在暗處,沒法剛剛硬硬的做人?

  想到此,盈袖深呼了口氣,抬手,慢慢地將衣裳一件件脫掉,只剩一條輕薄兜肚,她將衣裳疊好,放在床邊的小凳上,隨後,輕手輕腳底躺到被子裡。

  「你睡著了沒?」

  盈袖俏臉通紅,小聲問。

  「睡著啦。」

  左良傅笑著答。

  「那個……」

  盈袖手抓住錦被,遮住自己的半邊臉,羞得不知怎麼好,磕磕巴巴道:「我還剩一件肚兜沒脫,你,你能不能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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