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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婚禮上時,姚二夫人對她說的那番話,頓時有些心灰意冷。
——他們的意思,分明是讓她乖乖待在國公府,等著廖澤昌日後襲爵,她便可做王妃了。
這哪裡是為了她好?分明為的是兩家的聯姻!
「原先是我太慣著你了,讓你無法無天,以為在王府里也能作威作福。我只告訴你。明日見了姚二夫人後,你管著點自己的嘴。若敢亂說話,自會有『好』下場在等著你!」
語畢,董氏急急往屋裡行去,看大夫為廖澤昌診治去了。
姚希晴聽著屋裡不時傳出的哀叫痛罵聲,看著姨母離去的冰冷背影,心裡一截截涼了下去。
這一夜,晨暮苑卻是極其寧靜。
廖鴻先回來後一言不發,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
院子裡眾人均噤若寒蟬,沒有人敢去打擾他,都小心翼翼地沉默做著事,生怕一個響動或是一句言語驚動了他,都會受到嚴厲懲處一般。
江雲昭看了廖鴻先這副宛若殺神的模樣,只覺得心疼之至。
他之所以如此憤怒,也是因了她。
但江雲昭也未說甚麼勸解或者寬慰的話語。
她牽了他的手,引著他進到屋裡。命人拿來水和布巾,給他好生淨了手後,又讓人端來了幾碟點心和果子。
吃食擱上桌,江雲昭就將人盡數遣了出去。
她緩了緩神,深深呼吸片刻,臉上便有了些微笑意。
江雲昭拈起一塊點心,遞到廖鴻先跟前,說道:「這芝麻酥是你愛吃的,我下午的時候特意讓廚房做了些,想著晚上餓了可以吃點。嘗嘗看,她們手藝退步了沒。」
廖鴻先抿著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慢慢收回目光。
江雲昭不理會他的冷淡,手一直堅持地擱在他的眼前。
廖鴻先別開眼,微微撇開臉。
江雲昭不依不撓,拿著點心湊到他的唇邊,微笑著看他。
廖鴻先終究支撐不住,沒法對著她的笑顏冷臉那麼久,張開口,將那芝麻酥吃了下去。
江雲昭執帕子將他唇邊的碎末拭淨,笑著給他倒了杯茶,問道:「口渴麼?不如喝點水吧。」
廖鴻先便就著她的手,飲了幾口茶。
江雲昭又遞給他了一塊點心,「今晚你與他們喝酒時沒吃多少東西。此時若不吃點,等下定然要餓的。」
廖鴻先默默地吃了幾塊,又喝了小半杯茶。
江雲昭暗暗鬆了口氣,面上笑顏燦爛了些許。
許久後,廖鴻先重重嘆了口氣,伸手扶額,合上雙目,緩緩往後仰著,靠坐在了椅背上。
他抬手把江雲昭的手握在掌心,不住地輕喚「昭兒」。
江雲昭一一低聲應了。
廖鴻先說道:「昭兒,我剛才是真的想殺了他。」
「嗯,我知道。」
「他……」
「我知道。」江雲昭笑著緊了緊交握的雙手,「可是為了那種人,不值得。」
廖鴻先眉目依然沒有舒展開。
江雲昭輕輕嘆息著,將錦杌拉到他的身邊,與他挨坐著。
廖鴻先忽地睜眼,雙眸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將她抱起,擱到了自己腿上坐著。
他把江雲昭緊緊摟在懷裡,似是力道越大,便能越安心一般。
江雲昭也不反抗,只放軟了身子,由著他。
兩人相依相偎了許久,廖鴻先方才悶悶說道:「我爹娘不在了,你是我最親的人。可我連你都無法護好,怎麼辦?」
江雲昭笑道:「你哪裡沒護好我了?為了我,下手那麼重。若不是我攔著,如今還不知是甚麼情形。」
他深深嘆氣,「你也心裡難受,卻要來強顏歡笑來讓我安心。」
「我是真的高興。」江雲昭依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暖意,唇角微勾,「你待我那麼好。我很開心。」
兩人依偎在一起,輕輕地說著話。慢慢地,不再去想那些個齷齪的人、齷齪的事,心中只剩下了彼此。
第二天一早,姚國公府的二夫人就去了新荷苑。名曰探望,但誰都瞧出來,她這趟過來,實則是觀察形勢。
她在那裡足足待了一個時辰,方才告辭離去。而後也未在京城停留,直接往回姚國公府的路上去了。
紅襄聽了這消息後覺著稀奇,尋了個機會悄聲問邢姑姑:「……那件事,王爺他們會告訴姚二夫人麼?會讓姚國公府知道嗎?」
邢姑姑知道她指的是廖澤昌被斬斷子孫根的事情,斷然說道:「八成不會說出來。」
口裡說著『八成』,但語氣中,分明是十成十的模樣。
紅襄還是有些不太相信,「那姚二夫人怎地走那麼急?」
邢姑姑朝新荷苑方向瞥了一眼,哼道:「他們不趕緊尋個由頭將姚二夫人趕緊支走,若姚二夫人想要看看他們院裡的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這事兒可就要漏出來了!」
紅襄瞭然。再不多問,緊著去給江雲昭置辦物品去了。
當天下午,有婆子鬼鬼祟祟來尋封媽媽。赫然就是先前與她通風報信的那人。
封媽媽明白她要講廖澤昌的那些破事,便有些不欲搭理她,只想著聽她一兩句話便作罷。
果然那婆子一開口,就說道:「昨兒少爺也不知道哪裡病了。叫喚了一晚上,吵得人睡不著覺。今兒早晨醒來,喲,還在叫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