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故人身影
「你是受誰指使?」
鄒譽不相信他說的話。
「回大人,這沒有人指使,純粹是因為我個人與這些人在牢里有過節,我那天也喝了點小酒,迷迷糊糊的,心裡突然特別的氣憤,就做了這件事。」
「建議典獄長在牢房裡增設炭盆,將毒藥放置在炭盆里,藉助木炭的燃燒讓這些人中毒,這麼一系列有規劃的行為,竟然只是因為喝醉酒?」
鄒譽反問。
「大人,要我怎麼說你才相信呢。我跟這些人的矛盾滋生已久,買炭盆之類的,是在我清醒的時候做的,當時我有萌生這樣的想法,但因為清醒著,所以還沒有這個膽,但那天一喝醉,借著酒勁,就什麼都不管了。」
「你放狗屁!我們都是小商販,哪裡敢對你不服,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怕斷子絕孫!!!」
「大人,求大人主持公道,將這人拉出去處斬……」
「處斬?單單處斬還便宜了他!要我說應該是千刀萬剮!!——」
死去囚犯的家屬和圍觀百姓再次情緒激動起來。
不過這回,鄒譽卻沒有馬上制止,看著公堂外喧鬧的人群,他暗自鬆了口氣,雖然過程各種艱難和勉強,但這件事,總算是有了一個不爽結果的結果。
鄒譽宣布休堂,典獄長和牢頭重新被押了下去。這件事雖然還未完全結束,但他總算是能夠脫身出來。百姓和家屬將矛頭全部指向了牢頭,這多少緩解了榕洲府衙與百姓之間的關係。
葉曉瑜在人群里慢慢的挪著步子,繞了一大圈子,原來那毒藥依舊是千魂花,剛才所謂的當場點燃炭盆,只不過是為了測試誰是兇手的一個試驗。鄒譽這樣做法還真是大膽,他今天是蒙對了,所以一切順理成章。如果蒙錯了,如果這裡面根本就沒有兇手,如果那個牢頭沒有智商下線又用手捂住口鼻。又是說出毒藥的名字。那他要如何收場?
不過這只是「如果」而已,這件事,勉強也算是被解決了。
前來旁聽的人很多,走了好久。葉曉瑜還未走出公堂的大門。
正走著突然肩膀被一個從旁邊擠過來的人撞了一下。葉曉瑜猛地抬頭。沒看到撞自己的人,卻瞥見在不遠處的一個熟悉身影。
那身影太熟悉,熟悉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晴朗的背影。葉曉瑜覺得自己不會認錯,但又滿心的不相信。怎麼可能呢?這裡可是榕洲,與越京相隔十萬八千里,如今已是駙馬的他,怎麼會跑到這裡來,還在公堂上出現?
心裡雖這樣想著,腳步卻不知不覺變快了起來,期間還用力的推開了幾個擋在前面的人,可即便如此,等葉曉瑜走到公堂門外時,還是與那背影隔了好大的一段距離。
陰天,滿地潮濕,迎面撲來的寒風還冰冷刺骨,但葉曉瑜全然顧不上這些,她快步的向前走著,到最後乾脆一路狂奔。
那個身影走的很快,看著不斷接近的距離,葉曉瑜緊張的都快要把心給跳了出來。幾年不見,晴朗好像長高了些,但走路的姿勢依舊跟從前一樣,從背影上,葉曉瑜都能判斷出他現在一臉面癱的樣子。
「晴……」
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葉曉瑜正要叫,突然前面橫穿過來一輛馬車,將她的後半個字硬生生的憋回到了喉嚨里。
等馬車過後,她與那個身影之間又隔了一段距離。
不管了,按照這樣下去,自己絕對會跟丟,她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出現,想到這裡,葉曉瑜邊往前跑,邊開始扯著嗓子喊。
「晴朗——」
距離有點遠,周圍也有點嘈雜,葉曉瑜連續叫了幾聲,前面那個身影才停了下來。
看到前面的人停下腳步,葉曉瑜像被一種神奇的魔力定格住了一般,就連一直往前跑的腳,也開始變得有千斤重,一時間沒法提起來。
他停下來了?
他停下來了。
他停下來了!!
葉曉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叫「晴朗」,前面的人竟然停了下來,那不就是等於說——
那人就是晴朗,而她沒有認錯。
周圍的空氣和聲音仿佛在一瞬間全部凝固,就只剩下葉曉瑜自己在不斷向前的挪動,和站在不遠處的那個人。
「喂!!晴朗——」
待走到那人的身後,葉曉瑜大聲叫道。
估計是太久沒見,她現在莫名的有點緊張,但願這個面癱男,依舊是曾經的那個面癱男吧?
一直背對著自己的那人轉過身來。
轟——
葉曉瑜清晰的聽到自己腦子裡炸裂的聲音。
明明她的表情平靜到不能平靜,可不知為何,腦袋裡竟然像是炸雷一樣響個不停。
「這位公子,你叫我?」
估計是被葉曉瑜的神情嚇到,那人愣了好久,才笑著問道。
「你……你叫……晴朗?」
葉曉瑜心灰意冷,連話都不想說了。
「不是,我不叫這個名兒。我剛才只是聽到有人一直在背後叫,所以就停下來看看。」
那人依舊笑著。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完,葉曉瑜垂頭喪氣的轉身離開。
就知道自己沒有這麼幸運,遠在天邊的人,哪裡是想見就能見到的?
「你就是個混蛋!!——」
站在街頭,葉曉瑜大喊。
壓抑了許久的情緒一瞬間噴涌而出,就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這句話到底是在說自己還是晴朗?估計是自己吧,因為她從來都沒有像此刻這樣討厭自己。
天陰的可怕,葉曉瑜的喊聲,引來了一些行人的側目,但她全然不顧,只是一臉木訥的往前走。
她今天還沒有去南街的鋪子,她要去那兒看看生意如何。
「公子,我剛才說的還可以吧?」
小巷子裡,那人說道。
「給。」
晴朗帶著斗笠,將臉隱在了暗處。只是伸手把答應給的報酬遞給了那人。
那人拿到錢,一臉開心的轉身離開。
孤寂的巷子裡,又只剩下他一個人。
「爹,怎麼樣?」
鄒譽剛走到府衙的內院,鄒幼恆就飛快的迎了上去。
他剛才在萬般無奈之下想了個餿主意,還不知道鄒譽有沒有採用。
「解決了。」
鐵毅跟在身後,替鄒譽回答。
「哈?真的?!」
鄒幼恆有點不敢相信,但又有點開心。
「嗯。」
鄒譽點頭。
「那……爹……兇手真的是那兩個人?」
鄒幼恆又問。
炭盆里的灰燼成分沒有查驗出來,在完全沒有直接證據證實的情況下,如果真是被他蒙對,那還真是老天保佑。他過兩天真的可以去上柱香還願了。
「是牢頭,他後來都承認了。他說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幹的,不過我總覺得他是受人指使,但又基於什麼考慮不敢說出來。」
鄒譽已經快步走進了書房,鐵毅留在外面,笑著對鄒幼恆說道。
「這之後的事情,還可以再查。不過爹總算是從這件事情中擺脫了出來。」
鄒幼恆鬆了一口氣。
這兩天來他幾乎沒有睡覺,全部的心思都花在思考怎麼樣才能讓鄒譽從這件事情中擺脫出來,雖然他的點子和想法都十分勉強和狗血,但好在最後的結果,是好的。
看來,晚上可以好好的回屋補一補覺了。
「雖然大人沒明說,但從他的表情看,我覺得這回大少爺你的表現可是讓他十分的滿意。」
鐵毅笑道。
鄒譽從來都是個不苟言笑的人,這樣的外表,在讓他喜怒不形於色的同時,也掩蓋了他私底下的很多情緒,比如說對鄒幼恆,即便內心對他越來越讚賞,但面上對他卻依舊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他就是拉不下來臉。」
伸手拍了拍鄒幼恆的肩頭,鐵毅笑著補充了一句。
「滿意我就不奢求了,能夠讓爹不罵我,就已經是萬幸。」
鄒幼恆揚了揚嘴角。
作為鄒家的養子,在很小的時候,他就學會了怎麼樣才能更好的在這樣一個爾虞我詐的環境中保全自己。其實這種保全的做法並不是太難,在家乖巧聽話,在外吊兒郎當,只要讓別人相信自己對一切都不在乎,毫無爭搶之心,那麼也就行了。他一直以來也都是這樣做的。
原本他以為自己的生活就這樣了,閒散慣了,也沒有心思讀書,更不用說去考科舉了,反正只要他保持這樣的狀態,不去與同族之人爭搶,一輩子應該是吃穿不愁。但沒有想到,鄒譽竟然讓他卻參加童試,接著又是鄉試,逼著他走上了科舉這條道路。鄒幼恆從來都沒有打算走這樣的道路,但因為是鄒譽的命令,所以他不得不走。
「大少爺,其實很多事情明明你都能做的很好,可你為何都不願意去做?」
鐵毅看著對面的人問道。
雖然不是鄒譽的親骨肉,但在鄒幼恆的身上,卻有很多鄒譽的影子,他遠不是外人眼中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鄒譽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讓鄒幼恆走科舉從政的道路。可惜的是,對面這個人似乎還是沒有體會到鄒譽的良苦用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