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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生出了逃跑的勇氣,用盡全力把書包往母親身上一砸,轉身翻牆逃跑。

  如同被禁錮已久的畫眉飛出鳥籠,那一瞬間他無比暢快,所有的屈辱黑暗都拋之腦後,儘管那只是一瞬。

  他被迫押送到了生父所在的城市,入了籍。

  龐秋月終於實現了畢生的夢想,成為名正言順的闊太太。

  醫生檢查的時候發現了端倪,他的體檢報告經過龐秋月的篡改,顯示的是alpha,可是他的性激素極其混亂,竟然偶爾顯現出omega的性徵。

  同時發現的還有腺體上的針眼和藥物殘留。

  龐秋月辛辛苦苦十幾年的謀劃就此敗露。

  葉望覺得很暢快。他對她已經不是全然的仇恨,更多的是憐憫。

  他從來沒有把她當成母親看過,以後也不需要了。

  婚已經結了,男人不至於因為這點原因就跟她離婚,可是龐秋月很快發現自己並不是唯一的情人。

  在她被拋棄在老舊居民樓的那些昏暗時日裡,他一樣尋歡作樂,夜夜笙歌。

  男人接回他,僅僅因為他以為她真的生了一個alpha,僅此而已。

  葉望在一個雨夜離開了家。

  拖著一隻箱子,箱子裡只有幾套衣褲和一把吉他。

  不知道該去哪,下意識就去了大學附近。

  全身濕漉漉地在公交車站旁發呆的時候,旁邊便利店裡跑來一個男孩子,額髮長得遮住眼睛,把傘頭移到他身上。

  男孩寡言少語:「你也是,金湖大學的。」

  「嗯。」「這裡,打不到車。」

  「沒關係,」他覺得雨淋到身上很痛快,「我並非一定要去哪裡。」

  「會,感冒。」

  他側臉看那寡言沉默的男孩子,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你這樣問……我會以為你在邀請我去你家。」

  他是隨口一說。

  誰知男孩呆了呆,居然真的點了點頭:「也可以。」

  他和張海漠就是這麼認識的。

  雖然開場有些許曖昧,他倒沒有對張海漠起過別的心思。

  主要是覺得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是厭惡束縛、恣意妄為的,道德底線比常人低很多,看得順眼的就可以交往,時常在社會規範的邊緣游離。

  而張海漠,乖乖牌一個,從小老老實實念書到大,打架子鼓也只是業餘愛好,生活清爽乾淨得像一張白紙。

  兩人的關係若即若離,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差。

  張海漠從不干涉他的事。

  但是他喝醉後,張海漠總是會第一時間把爛醉如泥的他接回宿舍。

  幫他擋掉的煩人前任,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就這樣處在奇特的平衡關係里,一起組建樂隊,安然無恙地度過了幾年。

  他們一起成名,開始有演出邀約,嶄露頭角,一起畢業,繼續樂隊生涯。

  他以為張海漠會像他的名字一樣,一直沉默下去。

  直到偶然的一次,張海漠看到了他鎖骨上的抓痕。

  「男朋友抓的?」他突然問他。

  「前任了。」他懶得多說。

  他時運不濟,第一次交到了一個有暴力傾向的男朋友。討饒起來甜言蜜語,控制欲強起來就會抓他,綁他,甚至打他。

  雖然事後被他抄起啤酒瓶,一瓶子砸在腦門兒上,血流成河。

  人沒死,卻更瘋了,死乞白賴纏著他。

  葉望帶著樂隊巡演,躲瘟神一樣跑遍了各個城市,最後回到自己出發的地方,金湖大學。

  誰知瘟神也一路跟了過來,甩都甩不掉。

  進了幾次派出所,又被放出來。

  再一次把他堵在樂屋門口強吻的時候,張海漠剛好從外面買盒飯回來,那麼安靜沉悶的一個人,突然就爆發了,把人按在地上痛毆,抓起腦袋往地上撞。

  咚,咚,咚。

  瘟神逐漸不動彈了。

  葉望悶笑著攔住他:「行了,再打就死了,你真想坐牢啊?」

  他在替他生氣,幫他報仇。

  他居然還笑他。

  張海漠板著臉。

  他比葉望小,但是比他高一個頭。

  葉望就這麼仰頭看著他,笑盈盈的,眼睛裡都是流轉銀河的星星。

  他踮起腳,毫無徵兆地貼住了張海漠的嘴唇。

  「如果我不問,你是不是永遠不會對我告白?」

  張海漠僵住了,似乎是沒想到自己被看穿。

  「我睡午覺的時候,十次有八次偷偷睜開眼睛,都看到你在偷看我。」

  「你不睡午覺的啊。」

  張海漠慌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我好看嗎?」

  張海漠呆了片刻,僵硬地點了點頭。

  「有多好看?」

  張海漠猶疑片刻,用極小的聲音道:「……比,茵尼斯弗利島的紅雀,好看。」

  《茵尼斯弗利島的紅雀》,《灰色行人道》,《死去的第五十九隻天鵝》,《夢已消逝》。

  樂隊的很多歌曲名都出自葉芝的詩。

  《茵尼斯弗利島的紅雀》是成名曲之一,曲是葉望寫的,張海漠填的詞。

  裡面有一句「紅雀在茵尼斯弗利島溺亡,與我的愛人一同埋葬」。

  葉望忽然感覺有些臉上有些熱。

  他縱橫情場這麼多年,第一次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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