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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的男生不會舉著毛筆,仔細看著她的眼眉,一筆一畫地鐫刻下來,用最做作的qíng詩提在旁邊。

  這裡的男生不會談笑間揮灑自如,說出的qíng話都霸道篤定,沒有曖昧和模稜兩可。

  這裡的男生不會看著一個素不相識的丫頭掉進湖裡,就順手把人撈上來,不會第一句話開口問她:“喂,要不要做我的小妾?”

  晴川喜歡的從來都不是什麼有出息、有前途,很像稱職男朋友的男生。她喜歡的、愛的、刻在心頭的,從來都是這位所謂沒用的記憶里的皇子大人。

  他真的不用有房、有車、有前途,不用適應這個時代的快節奏,不用有壓力去打拼將來,不用顧慮她朋友、家人的眼光,他,只要是他就好了。

  存摺里的錢越來越多,殷斯待在晴川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少。他開始像每一個都市男人一樣為自己和她的未來打拼,可晴川卻很難高興起來。

  在這個時代,她不再特別,也再沒有所謂的預測能力,看不到的未來開始在她眼前模模糊糊,那些對他的堅定開始隨著都市的燈火蒸發殆盡。

  晴川開始擔心,殷斯在工作場合的遭遇,會不會有其他女生對他頗具誘惑,會不會最後在他身邊的不是她,會不會根本就是她弄錯了,那只是一場夢,他們不過是繁華都市裡的兩個普通人?他根本不是晴川的皇子大人。她的皇子大人早已遺落在某個時空的角落裡。

  半夜11點,晴川打開殷斯公寓的房門,他還沒有回來。

  打開燈,走進公寓。她照慣例想幫他收拾房間,視線卻突然被茶几上一隻裝滿菸蒂的菸灰缸牢牢地釘住。

  晴川看著它發愣了好久,腦子裡想像著他抽菸的樣子,不由得澀澀一笑。

  她拿起菸灰缸默默地清洗起來。

  已經學會抽菸了啊。

  好奇怪。

  她真有點不適應。

  呵呵,她在驚訝什麼呢?男人會抽菸,不是很正常嗎?

  殷斯也是普通的男人啊。

  沒什麼好奇怪的,這沒什麼,壓力太大抽菸減壓嘛,男人社jiāo時必要的手段嘛。

  晴川深吸一口氣,走到洗衣籃邊,撿起換下的衣服要塞進洗衣機。手卻心虛地頓了一下,他的襯衫在手心裡越揪越緊,越拉越近,最後貼近了自己的鼻尖。一股濃重的女用香水味刺進鼻子,讓胸口泛起一股她自己都想像不到的qíng緒。

  ……

  咔噠!公寓門被合上的聲音從隔間外傳來,她抬頭看到剛進家門的殷斯,他正低眸看著她嗅著自己換下的襯衫。

  場面好尷尬。她像個疑心病很重的女人,聞著自己男友的襯衫。然後也會像那些女人一樣,去翻他的電話、去搜他的聊天記錄,問他所有東西的帳號密碼,一頁一頁查他心底的痕跡。她會變成這樣嗎?她討厭變成這樣。

  起身,晴川胡亂地將衣服塞進洗衣機,按下按鈕,側身就要從殷斯身邊擦過。

  手肘被他反手抓住,“你去哪裡?”

  “回家。”

  “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車回去。”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

  “不要總是熬夜,對身體不好。”

  “……”

  “抽菸對身體更不好,以後少抽點。”

  “……”

  “呵呵,好奇怪,我怎麼淨說一些傻乎乎的話,好像分手前的jiāo代一樣。”

  “你要離開我嗎?”

  “……”

  瞳孔驟然放大,晴川不可置信地抬眸望他。他低視著她,黑眸一眨不眨,bī她視線jiāo會,她卻看不透他眼底太濃的深意。

  “所以,最近的疏遠,不是我的錯覺?”殷斯開口,bī她承認一些事qíng。

  沒有否定,她默默地低下頭。

  適應不了殷斯悄然的改變,晴川忽然不知該如何跟他相處。

  原來,他只是絕口不提,她若有似無的迴避,早就被他探究到了。

  什麼時候被發現的?什麼時候起,殷斯竟學會在她面前掩藏他的心事。

  是她看著他書櫃裡的前清史稿發呆,是她懷念似的拂過他以前隨興用筆墨寫下的字帖,還是她總在他的眼睛裡搜尋什麼的眼光?

  他,還是那個人嗎?還是她認定了,與她經歷過很多過往的人嗎?

  那些晴川視若珍寶的記憶是不是死在他的身體裡了?那些他覺得沒有用處的過往是不是已經被他簡單利落地處理掉了?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心口被劃開一道口子,比離開殷斯更加難受?!

  如果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他,如果回憶里的那個他其實根本沒有陪在她身邊,如果歷史就是歷史,它沒有改變,沒有奇蹟,更不存在僥倖。那麼,他是誰?她認定的這個人,是誰?只是一個長得和他相似的人嗎?

  “……我們,暫時分開一陣吧。”

  都市男女慣用的分手開場白,晴川做夢也沒想到,會由她開口,用在他們倆身上。若還是那個他,肯定會拍著腦袋,說她在做夢,說她腦子進水,叫她想都別想,對吧?

  靜默良久,殷斯緩緩開口。

  “你堅持嗎?”

  “……嗯。”

  “一陣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

  “我哪裡做錯了?”

  “你沒做錯。”

  “那為什麼?”

  “……錯的,是我。”

  對。錯的是她。是自以為是的她。是一直在做夢的她。

  那個名叫穿越的夢早該醒了。

  看看,這是一場多麼冷靜的都市男女的分手啊。會分析,太理智,夠知xing,有度量——就是少了幾分人qíng味。

  晴川邁步離開,他站在原地。

  記憶在腦子裡靜止,下墜,沉澱,等到它落到心底那萬劫不復的角落,誰也再沒有力氣將它提起來了,然後,大腦會自動將它遺忘,刪除。

  然後,她就徹底從夢裡醒過來了。

  愛新覺羅胤禩年譜:

  康熙二十年(辛酉)二月初十(甲午),出生。其母衛氏,滿州正huáng旗包衣人、內管領阿布鼐之女。

  康熙二十年(1681年),一歲。二月初十日(甲午)未時出生(公曆1681年3月29日),在康熙皇帝諸子中排行第八。其母衛氏,滿州正huáng旗包衣人、內管領阿布鼐之女。

  康熙三十年(1691年),十歲。七月,隨康熙帝巡幸邊外。

  ……

  書本上的字一個一個地掠過,晴川平靜地坐在圖書館裡一頁一頁翻著,不得不承認,在胤禩的一生中,她不過就是個旁觀者。她抓著、扯著、執拗著、放不下的那些記憶,根本不值一提。

  拿起筆桿,她開始認真地做筆記,把每一個該學習的重點不帶任何qíng緒地記下來。要繼承古董店,她要學的歷史資料還有很多很多,康熙時期的五彩瓷器、雍正時期的真品官窯……沒時間在書本里找他的影子,他不是重點,無論對歷史而言,還是對考古而言,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重點,跳過去,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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