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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跟常方一家四口遇害的時間恰好對上。
唐子朝背對著郎大爺和盛世,眉頭緊擰。
那人叫石鋒麼,他還給盛濤找了別的幫手?
十年對郎大爺來講確實不算久,一晃而過罷了,對盛世來講卻足夠久了。
「舅姥爺,您大概誤會我舅舅了,他帶著那個石鋒肯定不是幹壞事。」盛世笑道,「我舅舅向來這樣,交朋友很少看人家出身,跟誰都玩得好,他或許只想幫他們一把?」
盛濤可不會這麼好心。郎大爺和唐子朝同時在心裡想。
唐子朝想得更多。
這事處處透著古怪。
照理說,盛世外公過世後,他們一家人便沒有再踏足過霧峰村,否則哪會坐視老宅破敗。
村里幾乎沒人認識盛家的人。
唐子朝琢磨著帶盛世回老宅看看,自然要做點準備。在劇組這陣子,他有意接觸過幾個村民,提到小樹林邊的「盛家老宅」,那些人全是一頭霧水,只道是一個有錢人住過的地方,後來有錢人生病搬走就荒廢了。言語中對盛家人了解極少。
唐子朝據此推斷,盛世外公應該從不跟村里人打交道。
但是十年前,石鋒一放出來盛濤就把人接走了。卡得這樣精準,必定早有計劃。不知是盛濤私下認識的石鋒,還是有什麼中間人介紹。
若是後者,他恐怕得早點帶盛世離開了。
約莫是察覺到盛世和盛濤感情不錯,郎大爺沒再提盛濤的事,只讓盛世離這個壞傢伙遠一點。
盛世無奈笑笑,不置可否。
祖孫倆不知不覺便聊到了中午,唐子朝以趕著回市里為藉口,提出他們該走了。
盛世明天有工作安排,只有一天休息時間,他能分半天給郎大爺,足夠仁至義盡了。
在唐子朝的賣力勞動下,整個老宅堪稱煥然一新。
郎大爺背著手查驗了一圈,滿意得很,卻端起架子,假模假式地說:「你搞這些幹啥子,世世小寶貝說劇組的人走光了,我下午就要回家的。」
唐子朝呵呵。
是誰讓我去搞的?
這就「世世小寶貝」了?
阿世是我的寶貝,才不是你的。
看在郎大爺年紀大還是盛世長輩的份上,唐子朝沒跟他計較。
盛世要走,郎大爺格外不捨得,拉著盛世的手,嘴裡寶貝長寶貝短。
「我爭取以後每個月至少來看您一次。」盛世和郎大爺說,「您真不跟我們去市里住呀?」
「我都在這待一輩子了去什麼去。」郎大爺擺手,「不用來看我,放心吧,村里大傢伙兒對我挺好,我退休金夠我舒坦過日子了。你們一走,山上景區重開,我每天都能抓到小混蛋寫檢討,美滋滋得很吶。你別忘記世上有我這糟老頭子,多打倆電話就成。」
盛世:「……」
盛世聽到寫「檢討」,乾咳一聲,「要我幫您搬家回村里嗎?」
郎大爺搖頭。
他來得倉促,只拿了幾條褲衩和幾件貼身物品,塞背簍里一趟帶走,哪用得著人幫。
盛世忍不住笑。
郎大爺說是為了躲清靜來住老宅,其實不是。他看出來了。
郎大爺原本只想躲自己的。
該是被自己騙過,覺得自己是他嘴裡說的那種「混帳小子」,又在意所剩不多的親人,怕看了糟心,乾脆眼不見心不煩。
盛世後知後覺地想明白,自己踏入老宅撞見郎大爺、決定不跑的那一刻,郎大爺就已經原諒他了。
「那我走啦?」
「誒,等下,我差點忘了。」郎大爺大煙杆敲了下頭,讓盛世留在原地,快步跑進臥房。
他年紀雖大,腿腳之便利全然不輸給年輕人,盛世欣慰不已。
郎大爺像是要找什麼東西,弄出好大動靜,臥房裡丁零噹啷直響。
臥房黑黢黢的,唐子朝伸著脖子也瞧不清。
「嘿,在這呢!」
郎大爺終於找到了,出來時手裡寶貝似的捧著個小木盒。他吹開盒子上的浮灰,又拿衣擺擦了手,才擰開盒蓋上的鎖扣,把盒子裡的東西掛到盛世脖子上。
「這護身符是觀里求的,可靈驗了。」郎大爺說。
盛世低頭端詳他給自己戴上的護身符。
是個半截手指長的深紅色福袋,用金線繡了「護身符」字樣,很舊了,哪怕保存得再仔細,布料邊緣也起了毛,卻比郎大爺的所有東西都乾淨。
盛世打開福袋,見裡頭有張疊成三角形的黃色符紙,想展開看看,被郎大爺制止了。
「符紙不要隨便動。」郎大爺鄭重道,系好束口的絲線,打了個死結,將福袋塞進盛世襯衫領子裡,囑咐他:「這個能保你平平安安。你戴好,除了洗澡睡覺不許摘下來。」
盛世不信這些,但到底是長輩的一番心意,長者賜不可辭,乖順道:「好,謝謝舅姥爺。」
夫夫二人告別郎大爺,繞過小路,鑽進車裡,踏上返程。
盛世坐在副駕駛上,手指隔著衣服一下下摩挲著護身符,唇邊笑容怎麼也散不去。
「多了個舅姥爺這麼高興嘛,」唐子朝瞥到他動作,靠邊停車,往盛世邊上鑽,酸溜溜地拿頭髮蹭他脖子,「世世小寶貝?」
盛世大窘,無措地按住唐子朝腦袋。
這稱呼郎大爺喊的時候沒覺得,唐子朝一叫他才發現有多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