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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術室外總是上演一瞬間的大喜和大悲,樓梯間,其他床家屬的竊竊私語聲和突然嘯起的啜泣聲,因為深夜的寧靜,將悲傷無數倍放大。

  柳思凝聽著心慌,她開始不安地來回踱步。

  她虛晃而過的半生,沒有經歷過如此漫長的等待。

  等待急診室給兒子騰出床位,等待無數個檢查,等待醫生會診,等待醫生敲定手術方案,等待兒子被推進手術室,等待手術結束......

  她早沒了自詡商業女強人的那點雷厲風行以及風風火火。

  她的心,在她進急診室看到韓沉西蒼白的一張臉,以及因為失血過多,身體打顫,他忍不住跟她抱怨「柳姐,我好冷」時,已經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她不禁懷疑自己上輩子做了怎樣的惡行,這輩子,她尚未盡孝心,父親猝然離世,一句念想的話也沒留給她;兒子還要橫遭變故,忍受肢體分離的傷痛。

  她雙目赤紅,無比懊悔,為缺失韓沉西的成長。

  可如今想要彌補,時光卻早已不在了。

  一分一秒的煎熬,折磨著在場每個人的神經。

  終於,手術室的門打開了,主刀醫生走了出來。

  他摘下口罩時,釋然地笑了一下,說:「萬幸啊,刀刃鋒利,切口很平整,神經血管完全可以接上,接下來,就看他恢復了,不過,靈敏度會不如以前。」

  好壞參半的結果。

  柳思凝控制不住壓抑的情緒,掩面哭泣。

  醫生十分理解家屬的心情,但還是專業地交代了後續的注意事項,點頭告退。

  又過了好一會,韓沉西被護士推了出來。

  他人是清醒的,但很虛弱,他看著呼啦一下圍到他病床前的各位長輩,費力地扯開因為缺水而乾裂的嘴角,做出微笑的表情,有些喘不上氣地說:「一睜眼看到這麼多人啊,好像小時候在我姥爺家過年,早上被你們挨個折磨著喊起床,劉姐,可別掀我被子啊,我有點冷。」

  柳思凝哽咽著罵他:「臭小子,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

  韓沉西哼了一聲,他將頭轉向另一邊,本想跟韓崇遠說句話,無意間瞧見韓崇遠身邊的羊軍國,脫口喊了聲「舅舅」,陡然恍惚一下,眼睛四處開始瞄。

  原來唯獨弋羊沒有圍過來,孤零零站在病床一米遠之外。

  人群的縫隙中,兩人心有靈犀地對上視線。

  有種一眼隔萬年的錯覺。

  韓沉西調皮地朝她眨了個wink。

  可弋羊並不受用,回視他的眼神格外冷漠。

  護士很快湊上來,開始驅趕他們:「好了好了,病人要推進病房了,剛做完手術需要靜養。」

  觀察室的門打開合上,再一次將他和他們隔絕。

  因為明確了不用陪護,加上手術成功,韓崇遠交瘁的心安定了一大半。他在醫院對面的賓館開了好幾個房間,安排大家休息。

  弋羊是被羊軍國強行拉過去的。

  羊軍國很擔心她,從在機場接到她,她一直沒開口說話,他又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一遍一遍的把醫生的話重複說給她聽,讓她想開一些。

  弋羊點頭,可她的情緒太過於沒有起伏波動,羊軍國狐疑這話有沒有起作用。

  然而很快驗證,沒有絲毫作用。

  弋羊當晚回到酒店,洗了把臉,趁著大家不備,重新溜回了醫院。

  她在觀察室外坐到天亮。

  等柳思凝晚些時候過來,得知情況,又心疼又無奈地說:「幹嘛在這裡乾等著,別到時候進去一個,又倒下一個,我們大人哪有那麼多精力照顧你們。」

  她趕弋羊回去休息,可弋羊把她的話當耳旁風。

  柳思凝:「......」

  她曾聽韓沉西說過,這個小姑娘脾氣不好,她當初想請她吃頓飯,正式見一次面,被韓沉西一句「別吃了,我怕你倆在餐桌上打起來」給敷衍帶過。現在看,她確實有些怪,且為人處世也不夠圓滑。

  按說,她跟她兒子談戀愛,她婆婆的身份好歹明面上擺著,她常理應該好聲好氣巴結著她。誰知,她眼裡完全沒有她。

  得,柳思凝想,她願意犟在醫院,就隨她去吧。

  當天晚上五點允許了探視。

  韓沉西因為麻藥勁過去,傷口疼痛難忍,人萎靡不振。

  柳思凝和韓崇遠沒敢問東問西,交代了兩句,自覺退出來給兩個孩子留空間。

  弋羊不敢碰他,束手站在一旁。

  韓沉西眼睛半眯著,強打著精神說:「我是不是特別笨。」

  弋羊:「挺笨的。」

  韓沉西:「下次一定注意。」

  弋羊:「沒有下次了。」

  韓沉西靜靜看著她,她頭頂有一道白色的冷光,韓沉西恍覺他看到了高二時期那個尖銳鋒利的弋羊。

  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學會的柔和仿佛頃刻間插上了荊棘的刺。

  昨天手術室外與她的對視,她的眼神就是現在這般平靜。

  韓沉西心知她害怕了。

  發泄情緒,有的人會撕心裂肺的大哭,有的人會喋喋不休的抱怨,有的人會找人依靠著。

  但弋羊因為壓抑性格太久,她會把恐懼轉化成戾氣,變得尖酸刻薄。

  韓沉西緩慢地抬起那只能移動的胳膊去撈她的手,但他這會實在沒力氣握住她,只好半空中懸著,蹭住她的一點皮膚,緩緩地說:「我沒事了,羊姐,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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