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現在清醒了嗎
酒館裡只有一個小二，愁眉苦臉的伺候著這位姑奶奶。
他從沒見過這樣嗜酒如命的女人。
當然，這女人的酒量同樣驚人。
桌子上擺了足足十多壇的酒，她喝下去，半醉半醒的，勸不聽，趕不走，死活賴在他們小店裡。
小店開門做生意，也要休息的啊！
天色越來越晚，眼瞅著深夜將至，這位姑奶奶還一點要走的念頭都沒有。
小二每次上前勸說讓她回家，就聽她嗷嗷叫，「我不走！怎麼誰都趕我走！怎麼誰都不喜歡我！」
她嗚嗚的嚎啕大哭。
小二是個臉皮薄的小男孩，不過才十三四歲，哪裡見過這種場面，當即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如此幾次後，小二也是憨厚，徹底認了命，決定今晚陪著這位姑奶奶，死耗到底。
小二正小心翼翼的，又給藺靜倒了一杯酒，餘光看見有個男人走了進來。
「這位客官！」
他話還沒說完，席煜已經到了跟前，陰沉的面容，生生讓他的話戛然而止。
席煜在藺靜身邊坐下。
小二看看席煜，又看看藺靜，灰溜溜沉默的離開。
藺靜趴了一會，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席煜，眨眨眼睛，半醉半醒間，她呵呵傻笑，「小二！你說奇怪不奇怪！我居然把你看成了那個討厭的自大狂！」
躲在掌柜後的小二滿頭黑線，瑟瑟發抖——跟我沒什麼關係，我還是裝睡比較好。
席煜沒什麼表情。
他不喜歡喝酒，不喜歡喝醉，不喜歡喝醉的女人。
眉頭皺起，聽著藺靜的胡言亂語，席煜很快捕捉到了一個信息，她說的自大狂，難道指的是他？
意識到這個可能性，席煜的唇角，不自覺的微微向下壓了壓，周身溫和的氣息，頓時變得冷冽了幾分。
就連小二都察覺到了不對勁，低頭藏在柜子後面，而近在咫尺的藺靜渾然不覺，嘴巴裡面依然念念有詞。
「自大狂真是太討厭了！」
「有幾個臭錢，以為自己了不起了啊！」
「我-呸！我呸呸呸呸！」
「他有什麼資格看不起別人！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席煜聽著她的斥責聲，無動於衷。
對他來說，不需要知道的東西太多了，席煜只關注自己在乎的事情，至於藺靜，不過是和他相親的女人，還是個相親他沒看上的女人，他有必要對她關心？
至於後來要她假扮他的女人，不過是各取所需。
商人本質的他，完全不覺得那麼做有什麼不對。
他不明白，到底他是做了什麼喪心病狂的缺德事，讓藺靜這麼罵他？
不過不重要了，這麼一個爛醉如泥的女人，他只覺得厭惡，並不想深究她的內心。
席煜打算把藺靜扛回去，這樣就可以和小魚兒交差了。
他站起身，一隻手勾住她的腰身，另外一隻手則將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頭，正打算把她扶起來，醉醺醺的藺靜忽然暴躁起來，她猛然用力，狠狠的推了一把席煜！
「走！你走！」
席煜滿頭黑線，她該不是瘋子吧？
「席煜！」藺靜纖細的手指，朝著他指過來，「你走！你不是說不想看見我嗎！這個酒館，是我的地盤！你！你幹什麼在這裡！」
席煜漆黑的眸子看著她，分辨不出來情緒。
小二卻看得心驚膽戰。
這個男人氣場好強大，即便只是站著，就感覺到四周妖風陣陣，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小二以為男人要發火之際，只聽上一秒鐘還在發泄怒火的姑奶奶，忽然呵呵傻笑起來。
她倏地湊到席煜跟前，勾住他的脖子，「來來來，喝酒啊！小鬼！剛剛來京城是不是不習慣啊！你放心，出去就說你靜哥的名號，絕對整個京城裡你橫著走！」
藺靜義薄雲天的拎起一罈子酒，鏗的放在桌子上，「喝！今天你靜哥陪你不醉不歸！」
靜哥？
席煜冷冷的笑，她一個自稱是哥的人，好意思在他這個人稱是爺的人面前擺闊裝大佬？
懶得拆穿她。
席煜沉默著不開口，他的不說話，對於藺靜來說，反而像是一種無聲的鼓勵。
藺靜樂了，抱起來罈子給自己倒了慢慢一大碗。
她喝了酒，整個人都有點頭腦不清醒，手也跟著發抖，倒出來的酒有很大一部分，全部都灑到了桌子上。
靜悄悄的流淌，過了會，沿著桌子上，淅瀝瀝的滴落到了地上，在這寧靜的夜裡，聲音雖小，卻清晰無比。
席席煜皺著眉頭看她，藺靜抱著碗，往嘴巴裡面灌酒。
與其說是喝酒，不如說有一大半的酒全部都貢獻給了桌子。
「喝！」藺靜話說不清楚，翻來覆去就一個字，喝。
喝天喝地，感覺世界在她腳下。
唯一讓席煜無法理解的是，有的人喝醉了，話會很多，有的人喝醉了，話會很少，這都在醉酒後的正常反應裡面。
可為什麼藺靜喝醉了，就要找人打架呢？
明明看起來是個柔弱的女人，喝醉以後，她以為自己是條英雄好漢，連趴在掌柜後睡得酣然的小二，她都能夠迷迷糊糊的把人抓起來，一頓拋投，各種練手。
小二被丟的頭昏腦漲，叫苦連天，他這是得罪誰了？
為什麼要熬夜伺候主子，還要被主子當成東西一樣丟來丟去？
不要尊嚴的啊！
好在最後席煜冷著臉，把藺靜給帶走，順便給他留下了一大筆錢。
小二覺得，這頓打挨得真直。
席煜拎著藺靜，從酒館出來，不知道要去哪裡。
他是不願意理會一個酒鬼的，可是答應過小魚兒，男人說話要算數，這是他對自己的要求。
藺靜喝了酒，整個人都開始發軟犯懶，從酒館裡出來，就是被席煜連拖帶拽的，現在剛走了沒幾步路，藺靜悶頭就朝著席煜懷裡栽過來。
「……」
席煜吸氣，吸氣，再吸氣。
他抬頭看了眼天空，夜幕已經完全暗沉下來，就連星星都寂寥無比。
如果就這麼由著藺靜自己折騰回他們住的地方，估計天亮還不回去。
家裡有小魚兒，這麼多會沒有看見她，席煜已經有點擔心，儘管有不少的僕人在家伺候她左右。
見不到，總歸是不放心。
思前想後，席煜做了個決定。
他低頭，睥睨了眼癱成一團泥的女人，彎腰把她抱了起來，然後輕而易舉的就把她丟到了肩膀上面，扛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巨大動作，讓原本醉醺醺的藺靜，找回來一丁點的理智。
但她的理智來得快，去的也快。
夜幕黑乎乎的，更加讓人容易迷醉。
她笑呵呵的張開手臂，大聲的叫囂著，「啊！我會飛！我有一雙隱形的翅膀！」
「……」有病。
幸好這麼晚了，大街上並沒有無知的群眾，不然一定會被藺靜的瘋瘋癲癲給嚇到。
席煜以為，藺靜的這個隱形翅膀的梗，玩一會就不玩了，哪知道到後來，她雙手雙腳都開始撲騰。
一會說自己是條會游泳的魚，一會又說自己是只能夠遨遊天際的鳥，這些席煜都深深的吸了口氣，表示能夠理解。
最不能理解的是，她非要抓著席煜的手，讓他摸她屁股。
因為她說自己是只會開屏的孔雀。
「你快看我開得屏！」藺靜呵呵的傻笑，「你看我是不是一隻驕傲的孔雀！」
席煜沒有想到，藺靜的手勁兒還挺大的。
他一隻手需要扛著她，另外一隻手還被她拉過去摸屁股，就算是用腳趾頭想一想，席煜都能想到，自己現在的姿勢一定很詭異。
正好此時他們兩個人經過一片湖，夏季的風微涼，周邊的燈光泛起波光粼粼的倒影。
席煜有點不耐煩，兜手把扛在肩膀上的女人給丟到了湖水裡去。
撲通——
「唔！」
藺靜猛然掉進來，灌了好幾口水，和的醉醺醺的酒也差不多清醒了一大半。
她掙扎著從湖水裡面站起身來，看看四周，看看對面的席煜，眼圈漸漸的紅了，然後開始無聲落淚。
席煜眯起了眼睛，冷下聲音問道，「清醒了沒？」
藺靜不說話，只是哭個不停。
席煜輕哼了聲，又繼續說道，「還讓不讓我摸你屁股，看你有沒有長尾巴了？」
「……」藺靜哭泣的模樣，頓時變成了受驚的樣子。
她張著嘴巴，眼眶裡面噙著的淚水，搖搖欲墜。
席煜說出來那句話，純粹是隨口一句，實事求是。
說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什麼男女區別，等說完了之後，注意到藺靜面上不自在的表情，他才注意到說了什麼。
輕輕的咳嗽了聲，克制著道，「還在水裡泡著？」
藺靜緩緩的爬上來，雖然是夏天，但夜風一吹，還是有點冷的嗖嗖的，藺靜跟著瑟瑟發抖。
兩個人並排往府上走。
不同於之前，藺靜的話少的可憐。
席煜頻頻朝著她看了好幾回，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帶錯人。
然而每次他看過去的時候，藺靜都目不斜視的看著前面，眼神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算了。
她想什麼，關他屁事。
席煜剛剛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時，忽然耳邊傳來一聲落地聲，再轉頭看去，藺靜悶頭倒在地上。
許是摔得眼中，他把她拽起來的時候，看到她額頭上的傷口，還在不停的往外流血。
麻煩。
他暗罵一聲，還是沉默的將藺靜抱了起來，腳步不由得加快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