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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淡淡客氣道:“也罷了,只有我府里前年弄來那兩個揚州瘦馬,與她還略微比得過眼,可見,她們也不過是人間可得之色。”

  十三弟皺皺眉,想了一下,忍不住問:“九哥,你這話我不明白,人間可得的你都不稀罕了,那人間不可得的,想必終究不可得,這可怎麼好?”

  我冷冷的正要回他以不耐煩,十三弟目光一亮,凌兒已一臉迷茫的站在下到一半的樓梯上看著我們了。

  她松松挽了個小髻,一半烏黑的頭髮還散在身後,肌膚也像剛睡醒的樣子,隱隱沁出嬰兒般的紅暈,神情慵懶無奈,晶亮的眸子仿佛在質問我們,為何擾人清夢。

  我和十三弟終於從她身上收回目光,卻不約而同的瞪了彼此一眼,各自別開了臉。

  十三弟對她噓寒問暖,讓我十分不滿,他卻囂張的暗示我該走了。哼!這是在八哥府上,你還能怎樣?我乾脆直接回到了八哥的岸芷軒,吩咐給她看病的大夫開個補身子的藥膳,讓八哥的小廚房燉了湯送去。

  “記住,要瞧著凌兒姑娘喝掉才准回來復命!今後每天都是一樣的!”

  八哥一直自顧看書寫信,等人都走了,擱下筆笑道:“九弟,連我都怕了你了。這不,先把那錦書姑娘從蘇州府中贖了身,好巧不巧,錦書的父親就是原來壞了事兒的浙江鹽茶道,是個犯官,現流放在海南蠻荒之地,我早已拜託兩廣總督楊大人安頓他去了,指不定,還能有用。總之,等娘娘壽筵一畢,就送去你府上。屆時,若能連凌兒姑娘一併收入你府中,算你白揀一個齊人之福;若是不能……也怪不到我做哥哥的了。”

  “什麼?錦書?八哥,你知道的,我府里不少這麼一個。”

  “是麼?當初瞧了好幾個班子,可是你一眼就要替我拿定主意,說這個錦書不錯的。大伙兒都明白,她和那個凌兒,就像一對雙生花兒似的……”

  “誰說的?我就沒瞧出來!八哥,你們怎麼就不明白呢?選班子,這個班子確是最好的,可我要的人,不是拿宋鈞窯套盤跟老王爺換我要來又砸碎的那顆珊瑚樹!這個丫頭沒得頂替的!”

  八哥面無表情的看了我有一會兒,站起來緩緩踱到我面前。

  “九弟,你又犯渾了。自小到大,每一次要什麼東西,雖說終究都遂了你的願,可一次比一次叫人頭痛。你一向極聰明,咱們自幼又是受教於何等博學大儒?為何那天,我還說你明敏尚不如那個丫頭?因為你慣於予取予求,從來不必費心……唉,今天十三弟是代四哥來的,你就沒瞧出來?”

  “何以見得!?”

  “罷了,這個時候,跟你說什麼都沒用。你知道了又怎樣?不過是讓你更想要那個丫頭而已。”

  “哼,我不信,要跟四哥,早就跟了,還等到今天?改天,我親口問她!”

  每場春雨過後,天氣便暖上幾分,為一件皇阿瑪派的差事,我北上盛京去了幾天,一回來就聽說她想出了一個什麼新點子,連沁芳閣的女孩子們都絕口稱讚,每天忙著準備她編的新舞新曲子,居然還對連八哥在內的所有“外人”保密,實在新奇可愛。

  正好八哥打算小宴進京訴職的兩廣總督楊大人,這楊大人自恃讀書人身份,向來不肯特別與皇阿哥刻意結交,連拜見我們,都是從大哥、二哥、三哥……依次排序,一個也不肯錯,為此我們不知道嘲笑過多少回了,八哥卻時時說要尊重他的志氣,我叫上十弟、十四弟,阿靈阿等幾個我們的“老家臣”,一起到八哥的岸芷軒,打算好好探探他的底兒。

  眾人坐定閒話了幾句,八哥便命人去請兩位姑娘過來。

  “九弟,原本是楊大人替錦書姑娘帶了她父親的信兒,所以請錦書姑娘,可為兄知道你惦記著另一位,順道兒替你叫來了。”

  我只是一笑,十四弟問道:“八哥,錦書姑娘父親的信兒都有了,這不是有了十成十了嗎?九哥要坐擁雙美?嘖嘖……”

  “你們哪個喜歡的,只管問我要。”我已有打算,不等他們多問,先開口說:“八哥美意,我府里暫時裝她一個錦書姑娘不算多,但我只要另一個。”

  “真的,嘿嘿,九哥,那得給我留著!”十弟立刻笑道。

  “先別忙,這事兒,四哥那邊怎麼說的?”

  十四弟的疑問立刻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原以為在說無關緊要風流事兒的楊大人一聽與四哥有關,立刻全身不自在起來,我瞥他一眼,冷笑不語。八哥看看我們,不慌不忙含笑嗔怪:“你們哪,還自以為風流?特別是十弟,楊大人嘴上不好說,心裡直嫌咱們兄弟粗鄙。罷了罷了,待娘娘壽宴一過,我也不管你們,只是可憐了佳人……”

  阿靈阿雖然也是皇室宗親,但習武出身,生性率直,早已忍不住呵呵大笑起來,眾人趁便一笑了之。正好兩個女孩子到了,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今天她們妝扮整齊,但神情惴惴,八哥請楊大人去偏廳,方便與錦書說話,阿靈阿等幾個沒見過她們的,目光都在凌兒身上打轉。

  看著她被眾人打量得從不安到些微惱怒,每一個眉高眼低都鮮活動人,不怨他們,連我都移不開目光。

  八哥永遠未語先笑,她欣欣然的看著八哥,規規矩矩的答話,卻就是不肯先演那首她們秘密排演的曲子。

  聽著她煞有介事的解釋,我們忍不住相顧而笑——世上哪還有什麼消遣玩意兒我們兄弟幾個沒見過?

  十弟笑她有趣,她不明所以,只好跪下來保證,卻被阿靈阿逮住了話頭,斥責她不知輕重,我阻止不及,見她不知為何渾身一僵,跪直了身子,一雙秋波泛起怒意,看著阿靈阿冷笑:

  “奴婢本就是四爺花幾兩銀子從死人里揀回來的,沒有九族可滅。”

  ——好!好個丫頭!

  不要說朝中大臣,就是我們兄弟,再大的事,也不會這樣當面給阿靈阿難堪。

  而就算再天真無知的丫頭,也不會在能主宰自己生死的人面前如此受不得委屈。

  怪不得四哥說她“山野”,不肯放她走,她確實山野,卻是山野里未染凡塵的精靈——誰會捨得?

  而我,在冷眼旁觀了她太久太久之後,終於忍不住為之大笑叫好。

  走近得可以看見映在她慌亂眸子裡的我自己的倒影,小女兒清新氣息近在鼻端,沒有酒,我已醉了。

  八哥總是能圓場,要請她隨便唱一曲,退回座位上看著她,已經肯定她是我的。

  起初,不知為何,她撥著弦,手和音都是慌亂的。漸漸有了調子,她轉而沉靜,再抬頭看我們時,目光竟出奇的迷離……滄桑?

  八哥原本在向阿靈阿等幾個小聲介紹她來歷,但她一開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轉頭看她。

  原以為是隨意消遣,她卻用我們從未聽過的曲譜,給我們唱起了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我已忘記自己原來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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