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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就是那個賣報的孩子,這個"又聰明,又能吃苦,將來總有一天會竄起來的孩子",現在卻已永遠起不來了。

  他一雙眼睛已死魚般凸出,咽喉上還有著紫黑色的指印,竟赫然是被人活生生扼死的。

  陳瞎子也嚇呆了,怔了半晌,才往外面沖了出去,但羅烈已一把揪住了他衣襟!

  "你殺了小猴子!"

  "我……我……"陳瞎子的臉已因緊張而扭曲,只有一個殺人的兇手,臉上才會有這種緊張可怕的表情。

  "你為什麼要殺他?"羅烈厲聲問。

  其實他根本不必問的。

  小猴子看到他跟黑豹之後,當然就立刻趕到這裡來告訴陳瞎子,卻又不敢告訴他,已在黑豹面前說出了他的名字。

  "你生怕黑豹會從他身上追問出你來,所以就殺了他滅口?"陳瞎子用力搖了搖頭,喉嚨里"格格"的發響,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沒有殺他?"羅烈怒喝。

  陳瞎子額上的冷汗已雨點般流下,終於垂下了頭,他知道現在說慌也已沒有用了。

  羅烈的手用力,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提起來:"他還是個孩子,你怎麼忍心對他下這種毒手?""我不想殺他的,真的不想,可是……"陳瞎子灰白的臉上,那一雙黑洞般的瞎眼睛裡,顯得說不出的空虛、絕望和恐怯,"可是他若不死,我就得死,我……我還不想死。"羅烈忍不住冷笑:"像你這麼樣活著,和死又有什麼分別?""我知道我過的日子比狗都不如,又是個瞎了眼的殘廢。"陳瞎子的臉上突然布滿了淚水,"但我卻還是想活下去……每個人都有權想法子讓自己活下去的,是不是?"羅烈看著他,看著清亮的淚珠,泉水般從他的瞎眼中流出來。

  世上還有什麼比一個瞎子流淚更悲慘的事?

  羅烈的手軟了。

  陳瞎子的聲音,聽來就像是平原上的餓狼垂死的呼號……

  "我還不想死,我還想活下去!"

  一個人為了讓自己能活下去,是不是就有權傷害別人呢?

  羅烈無法回答。

  "你若遇見像我這樣的情況,你怎麼辦?"陳瞎子又在問,"你難道情願自己死?"羅烈終於長長嘆息:"我只想讓你明白兩件事。"他沉聲道,"第一,小猴子也是人,他也有權活下去,第二,你殺了他,根本就沒有用的。""為什麼?"

  "因為他已在黑豹面前,提起過你的名字。"羅烈突然放下陳瞎子,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不想再回頭去看陳瞎於,也不願再看陳瞎子臉上的表情,但他還是能想像得到。

  窄巷裡充滿了一種混合著廉價脂粉,粗劣菸酒和人們嘔吐的惡臭氣。

  一個衣衫不整,臉色蒼自的女人,正用一雙塗著鮮紅寇丹的手,揉著她那雙又紅又腫的眼睛,在門口送客。

  她看來最多只不過十三四歲,甚至還沒有完全發育,她的客人卻是個已有六十多歲的老頭子。

  老頭子正扶著她的肩,在她耳旁低低的說著話,臉上帶著種令人作嘔的淫褻之色。

  她居然還在吃吃的笑著,用手去捏這老頭子的腿。

  因為她也要活下去。羅烈不忍再看,他已幾乎忍不住要嘔吐。

  "像她和陳瞎子這樣的人,為了要活下去,還會不擇一切手段,何況別人呢?"何況黑豹!

  羅烈忽然發現,這世界上的確有一些誰都無法解答的問題存在。

  究竟要怎麼做才是對的?究竟是誰對的?

  他不能回答,也許根本就沒有人能回答。

  現在他只想趕快離開這裡,固為他根本沒法子解決這些人的困難和問題。

  但就在這時,他又聽見陳瞎子發出了一聲垂死野獸般的呼號。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小姑娘和老頭子部回過頭,臉上已露出吃驚的表情。

  "砰"然的一聲,那小木屋腐朽了的大門又被撞開了。

  陳瞎子就像是一條負傷的野狗般沖了出來,踉蹌狂奔。

  "救命……"

  羅烈不能不轉回身,立刻就看見陳瞎子正向這邊衝過來。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這人身材瘦小,黝黑的尖臉上,帶著種惡毒而危險的表情,手裡緊握著尖刀。

  甚至連羅烈都很少看見如此兇狠危險的人。

  他也看見了羅烈,看見陳瞎子正奔向羅烈。

  他的手突然一揮,刀光一閃,已刺人了陳瞎子的背脊。

  陳瞎子只覺背上一陣刺痛,連慘呼聲都未發出來,已倒了下去。

  刀鋒已從背脊後刺人他的心藏。

  那尖臉銳眼的瘦小男人面上立刻露出滿意之色,但一雙眼睛卻還是在盯著羅烈。

  他本來好像已準備走了,但卻又突然停下來,手裡又抽出柄尖刀。

  現在他的人看來正如他手裡的刀一樣,短小、鋒利,充滿了攻擊性。

  羅烈漫慢的走過去。

  "你就是拼命七郎?"

  這人點點頭,手裡的刀握得更緊,他顯然知道羅烈,沒有想到羅烈也能認得出他。

  可是他並沒有說話,更沒有退縮。

  羅烈還是在往前走:"你想跟我拼命?"

  拼命七郎獰笑著,喉嚨里忽然發出一種響尾蛇般的低嘶聲。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人已向羅烈沖了過來,刀光一閃,刺向羅烈的咽喉。

  他的出手迅速、準確、致命!

  羅烈仿佛想向後閃避,但突然間,他的掌緣已砍向對方握刀的子腕。

  拼命七郎卻像是根本沒有看見他的動作,還是連人帶刀一齊向他撲過來。

  只要能把自己手裡的這柄刀刺人對方的咽喉,就是他唯一的目的。

  至於他自己是死是活,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這才是拼命七郎真正最可怕的地方,甚至遠比他的刀更可怕。

  羅烈已不能不向後退,但突然間,他身子一轉,右腿已從後面踢出去,踢在對方手腕上。

  但也就在這同一剎那間,羅烈已反身揮拳,痛擊他的鼻樑。

  他一低頭,竟向羅烈肋下直撲了過來。

  他的刀已拔出,用盡全身力氣,直刺羅烈的肋骨間。

  這一擊雖然狠毒,但卻已無異將自己整個人都賣給了羅烈。

  他的刀縱然能刺人羅烈的肋骨,他自己的頭顱也難免要被擊碎。

  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會用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也沒有人肯用,但羅烈的身子突然一閃,已讓過了這柄刀,夾住了他的右臂。

  他的人幾乎已完全在羅烈懷裡,他的臂已幾乎被活生生的夾斷。

  但他還是咬著牙,用膝蓋撞羅烈的小腹。

  羅烈的手已沉下,切在他膝蓋上,那種骨頭碎裂的聲音,令人聽得心都要碎了。

  冷汗已黃豆般從他臉上滾下來,可是他左手卻又抽出柄刀,咬著牙刺向羅烈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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