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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丫頭對我有意思,我又何嘗不明白,如果不是礙於少爺,我絕對會接受丫頭的,這麼好的姑娘,錯過了,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可是現在——一切都完了。照陳老鬼的說法,丫頭已經死了……是的,她不肯吃東西,我就知道她絕對出了問題,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到不可救藥的餘地?就在我胡思亂想的當兒,襲擊我們的腐屍已經越來越多,黃智華一個不留神,差點就被腐屍給拖了下去。若不是少爺奮力用一工兵鏟拍碎了其中一個腐屍的腦袋,只怕黃智華真的難保,而這些腐屍殘缺不全的屍骸,就算被我們剁成碎片,卻是毫無效果,依然對著我們衝過來……少爺的褲腿上,就掛著半個殘缺的腦袋,用還沒有掉光的牙齒死死地咬著他的褲腿,要不是他身上穿著厚重的膠皮水靠,只怕當場就被咬著了……張老頭的衣服下擺還死死地盯著一隻只剩下白骨的手,甚至其中還缺了一根指骨,我和陳老鬼的身上,多多少少也粘帶上了一些人體的某些東西,如果不是求生的欲望一直支撐著,我只怕早就瘋掉了。我的頭皮發麻,全身都是雞皮疙瘩直冒,如果可以,我真想一頭撞死算了,這……算什麼啊。少爺不停地大呼小叫,但是還是避免不了那些腐爛的屍體撲過來,沒有親眼見識過的人是無法想像這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恐慌的——這些曾經是我們的同類,為什麼在死後還如果彪悍,好像不將我們留下陪伴它們,就不甘心似的。我只是本能地揮舞著青銅古劍,心想這次完了,這麼多的腐爛屍體,看樣子跑不出去了,更何況,向什麼地方跑啊?「當……當……」我的意識似乎都已經模糊,恍恍惚惚中,隱約聽著兩聲敲鑼的聲音。我陡然心中一凜,鎮定心神,琢磨著剛才敲鑼聲來自何方,轉過頭去,透過層層疊疊的腐爛、殘缺的屍體,一個人影在我們頭頂礦工燈的照耀下,孤零零地站在沙灘上,一雙眼睛通紅通紅,臉上掛著腥紅的淚珠子,正死死地盯著我們——正是那個趕屍人。我看得清楚,那面四面鏤空的陰鑼,如今就提在他手中,隨著他陰鑼敲擊的聲音,這些腐爛的、殘缺不全的屍體,就開始有條不紊地攻擊我們。原來是這老鬼的搗亂——我一念至此,心中不禁大驚,我知道陰鑼是用來震鬼的,但是,難道這陰鑼居然還另有功能,居然能夠控制屍體?對啊,我怎麼這麼笨,當初王全勝的屍體發生了屍變,張老頭不就是請他過來,將王全勝的屍體趕回東華鎮的嗎?但最後他雖然將王全勝的屍體帶來了東華鎮,卻沒有回家,而是來了這裡……「噹噹……」遠遠的,趕屍人的臉上扭曲猙獰而笑,用力地敲了敲手中的陰鑼,頓時,無數殘缺不全的的屍體,再次如同是滾滾黃河水,對著我們席捲而來。「老許,你發什麼愣,快擋住!」黃智華擋在我的面前,砍翻了兩具爬過來的腐屍,推了我一把,我頓時回過神來,當即忙道:「老黃,你看那邊……」我一邊說著、一邊揮舞著青銅古劍,護著少爺砍翻了幾具腐爛的屍體。謝天謝地,這些腐爛的屍體並不具備智慧,只知道憑著本能地襲擊我們,但就算被我們砍碎,它們依然不折不撓地向我們衝過來。整個地下龍灘上,四處都是殘肢斷骸。人類的語言,在這瞬間變得異常的枯燥,我仿佛已經麻木,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已經失去生命體的東西,居然還能夠爬出來?「當……當……」陰鑼的聲音狠狠地敲在我的心底,我的心也忍不住在顫抖。「老許,這樣不是法子,得把那玩意給做了!」黃智華是個軍人,軍人在冒火的時候,血性上沖,什麼東西他都敢「做了」。我突然心中一動,叫道:「火……對了,用火攻!」「對啊,老許你真聰明!」黃智華大喜,叫道,「你幫我擋一下,我來對付這些鬼物。」我身上的雞皮疙瘩直冒,這些趴在地上的鬼物,可都曾經是我們的同類啊……黃智華手忙腳亂地從背包內摸出燃燒彈,想也沒想就扔了出去,兩顆燃燒彈在腐屍叢中爆炸開來,頓時就火光四濺,陰暗地上的腐屍在四處亂飛的火光中開始掙扎,甚至有些腐屍還發出悽厲的慘叫,一聲聲狠狠地敲擊在我們的身上。「噹噹當……」一連串急促的陰鑼響起,帶著難以言喻的嘶啞,在漆黑的地下世界中迴蕩著,回音和腐屍悽厲的慘叫混合在一起,難聽之極。天啊!簡直是鬼哭狼嚎,人間地獄,我的心臟不停地下沉,再下沉。我發現,我快要支持不住了,我本能地想要捂住耳朵,拒絕這種聲音,可是,這聲音好像就發自我自己的心靈深處,一聲聲地將我耳膜撕裂,狠狠地刺進我的大腦中。「老許,幫我一把……」黃智華急促地叫我。我一呆,卻看到黃智華手中舉著燃燒彈,對著遍布滿地腐爛屍體沖了過去,幾具腐屍將他扯住,他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倒在地上,他一動我們這邊陣腳大亂,少爺第一個撐不住,幸虧旁邊有陳老鬼照應著,他是資深的南爬子,對付屍變很有一套。但是是如今也忙得手忙腳亂,偏偏旁邊的張老頭不知道發什麼神經,目興呆滯,只是本能地揮著縛屍繩。我顧不上張老頭的異樣,忙舉著青銅古劍衝到黃智華的身邊,幫他砍翻幾具腐爛的屍體,讓他脫出身來。他忙向趕屍人沖了過去,他的目標很明顯——趕屍人。「轟隆……」一聲大響,鋪天蓋地的火焰在黑暗的世界中爆出燦爛的光芒。「噹噹當……」陰鑼再次敲響,如同驟雨一般,但是,一個人影卻在火焰中痛苦地掙扎著。「媽的,燒得好……」少爺大聲叫道。黃智華騰出手來,又拋出幾顆燃燒彈,剎那間,只見四面八方都是火焰亂躥,那些腐爛的屍體在火焰中,發出「吱吱」的怪叫,如同鬼哭……我們終於緩過一口氣來,黃智華拉著我,找了個清淨之所,退後了好幾步,看著遍地的火焰焚燒著殘缺的腐屍,這些曾經是我們的同類,如今卻成了鬼物,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要哭——很明顯的,這些腐屍懼怕火焰的,黃智華陰沉著臉,掏出所有的燃燒彈全部丟了過去,很快,我們附近已經是一片熊熊火焰。這樣的情況,說不出的壯觀縣且詭異,腐屍只要沾染上火焰,就再也撲滅不了,甚至跳入水中都沒用,自然也無暇攻擊我們,一時之間,就連水面上都燃燒著斑斑點點的火焰。「夠了!」突然張老頭如同是瘋了一樣,仰天蒼涼大笑,毫無預兆地向燒著的腐屍叢中沖了過去。我卻沒有拉得住,僅僅撕下了他的一片衣角。「師父,我來了!」張老頭髮出尖厲的慘叫,那聲音簡直不像是人類口中發出,如同是野獸受了傷的嘶鳴怒吼,又像是來自地獄的冤魂索命,說話之間,他已經一頭衝進火焰中,抱住燃燒著火焰的趕屍人……如此驚變,我們都來不及反應過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老頭抱著趕屍人的屍體,在火中翻滾,我看到陳老鬼的臉上淚流滿面,他見我目光投向他,當即搖頭解釋道:「他的師父是被他燒死的,就是這個樣子。」「啊……」少爺聞言,驚愣道,「你是說他的師父沒有死,居然是被他活活燒死的?」「你懂個屁!」陳老鬼的臉色蒼白的怕人,再也沒有了當初在華東鎮的鎮定,半天才顫抖著道,「他師父死後屍變了,他一把火燒了屍體,但他和他師父一直情同父子,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師父如同是活著一樣,被他一把火燒得只剩下了灰燼……」我頓時明白過來,這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噩夢,如今見到相同的景致,難道當場就瘋了。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丫頭……丫頭現在的樣子,豈不是就和活著一樣?張老頭的身上已經遍布火焰,翻翻滾滾地向水中倒了過去,我看著陳老鬼,冷冷問道:「剛才你為什麼不攔住他,你要是拉他一把,他可能就不會死。」我剛才要護著少爺,一把沒有能夠拉住張老頭,黃智華忙著對會腐屍,當時陳老鬼完全有時間擋住張老頭,可是他卻沒有動。我看著他臉上的淚痕,怎麼都感覺有點貓哭耗子的虛偽。「能夠死在這裡,也不枉他一生了,有什麼不好?」陳老鬼似乎已經冷靜下來,從背包內摸出防毒面具,戴在臉上。我的鼻子裡已經聞到刺鼻的臭味,這些腐屍燃燒的味道,奇臭無比。忙也學著陳老鬼,翻出防毒面具戴上。正想提醒少爺,陡然發現他目光直直地盯著遠處的水面上。我一呆,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就傻了眼——天!那是什麼?水上宮殿!不錯,我已經看到遠遠的水面上居然有一座龐大的宮殿,應該是大型的墓葬,難道說,這裡竟然不是影崑崙風眼了?「快,把防毒面具戴上,傻愣著幹什麼?找死不成?」黃智華焦急地叫道,說話的同時,他戴上了防毒面具。少爺沒有動,我推了他一把,他才如夢初醒一般,慌亂結戴上了防毒面具,看著我問道:「老許,你看到了嗎?」我點頭說我看到了,水上宮殿嘛!大概又是什麼大型墓葬,反正這裡就是古墓,有再多的東西,也不再能夠讓我有所驚訝,還有什麼比被遍地的腐屍如同活物一樣攻擊讓人心驚?還有什麼比自己的朋友變成活死人更讓人膽戰?「我們過去看看?」黃智華徵求著大家的意見。我點頭,既然已經到了這麼一步,既然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事實上,進入這裡的時候,誰也沒有指望著還能夠出去見到藍天白雲,清風麗日。身上本來就是穿著水靠,由於剛才水裡曾經有腐屍冒出來,黃智華唯恐再次遇到什麼東西,忍不住對著水面上射出一顆照明彈,照明彈在黑暗中劃出慘白色的弧線,遠遠地掉在水面上,我們看得清楚,就在照明彈距離不遠的地上,一座氣勢恢宏的巨大水上墓室高高地聳立著。「啊……」我陡然想了起來,這個水上墓室咋看著有點眼熟,不就是那個金帛的背面所畫的嗎?「大家下水後小心點,如果碰到同伴失蹤什麼的,千萬別潛入水下尋找,在這裡顧好自己就成……」陳老鬼在我們下水的時候,囑咐道。「等等!」突然少爺叫了起來,「老許,你看這裡像什麼地方?」我一呆,本能地四處看了看,沙灘上坑坑窪窪的,四處都是燃燒過後殘餘的痕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夾著黃河水中特有的腐爛的黃沙味,說不出的難聞。不錯,我看著這裡也有點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旁邊的黃智華插口說道:「這裡很像黃河邊的龍灘,而那個部位,應該就是黃河眼的位置。」聽他這麼一說,我頓時四處地看了看,果然如此,這裡和黃河龍灘非常地相似,頓時我不禁想起老蔡來,當初我和少爺第一次來到東華鎮的時候,筒子樓還是他承包了做招待所,那天晚上他帶著我們去開開眼界——結果,就把單軍給陪在了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