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另外孫教授還囑咐我們,不要去盜墓,儘量想點別的辦法,解決問題的途徑很多,現在科學很發達,能以科技手段解決是最好的,不要對雮塵珠過於執著。畢竟古人的價值觀不完善,對大自然理解得不深,風雨雷電都會被古人當作是神仙顯靈,其中有很多是憑空想像出來的。並承諾只要他發現什麼新的線索,立刻會通知我們,我滿口答應,對孫教授說:「這您儘管放心,我們怎麼會去盜墓呢,再說就算想去不是也找不著嗎?」 孫教授點頭道:「這就好,我這輩子最恨盜墓的,雖然考古與盜墓有相通的地方,但是盜墓對文物的毀壞程度太嚴重,國家與民族……」 我最怕孫教授說教,他讓我想起了小學時的政教處主任,動不動就上綱上線,動不動就把簡單的事件複雜化,動不動就上升到某種只能仰望的高度。我一聽這種板起面孔的大道理,就全身不自在。孫教授能告訴我們的情報,基本上已經都說了,剩下再說就全是廢話了,便對孫教授再三表示感謝,與Shirley 楊起身告辭,臨走的時候把那張玉獸的照片要了過來。孫教授由於要趕回石碑店繼續開展工作,就沒有回縣招待所,於我們告別之後,自行去了。 我跟Shirley 楊回了縣招待所,見瞎子正在門口給人算命,對方是個當地的婦女,瞎子對那女子說道:「不得了呀,這位奶奶原是天上的王母娘娘,只因為在天上住得膩了,這才轉世下凡,到人間閒玩一回,現在該回天庭了,所以才得上了這不治之症,不出三月,但聽得天上仙樂響動,便是你起駕回宮的時辰……」 那女子哭喪著臉問道:「老神仙啊,你說我這病就沒個治了?可是我捨不得我家的漢子,不願意去和玉皇大帝過日子,我跟他沒感情啊。再說我家裡還有兩個娃。」 瞎子顯得很為難,對那女子說道:「娘娘您要是不想回宮,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老夫……」 那女子不住催促瞎子,往瞎子手裡塞了張十元的鈔票,求瞎子給自己想個辦法,再多活上個五六十年。 瞎子用手捻了捻鈔票,知道是十塊錢的,立刻正色道:「也罷,老夫就豁出去了,替你與玉皇大帝通融一下,反正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就讓玉帝多等你三兩個月,你就在凡間多住上幾十年。不過這就苦了玉皇大帝了,你是有所不知啊,他想你想得也是茶飯不思,上次我看見他的時候,發現足足瘦了三圈,都沒心思處理國家大事了,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著你回去呢。」 我擔心瞎子扯得沒譜,回頭這女子的漢子再來找麻煩,告他個挑撥夫妻感情都是輕的,便在旁邊招呼瞎子到食堂吃飯。瞎子見我們回來了,就匆匆把錢揣了,把那女子打發走了,我牽著他的竹棍把他引進食堂。 我們準備吃了午飯就返回西安,然後回北京。我與Shirley 楊和瞎子三人坐了一桌,Shirley 楊心事很重,吃不下什麼東西,我邊吃邊看那張玉獸的照片。 目前全部的線索都斷了,只剩下這些眼球酷似雮塵珠的紅色玉獸,看來下一步只有去雲南找找獻王墓,運氣好的話,能把鳳凰膽倒出來,頂不濟也能找到一二相關的線索。 不過最難的是如何找這座獻王墓,只知道大概在雲南境內,瀾滄江畔。那瀾滄江長了,總不能翻著地皮,一公里一公里地挨處找吧。 Shirley 楊問我道:「你不是經常自吹自擂,說自己精通分金定穴嗎?這種小情況哪裡難得到你,到了江邊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就能找到了。這話可是你經常說的。」 我苦笑道:「我的姑奶奶,哪有那麼簡單,分金定穴只有在一馬平川,沒有地脈起伏的地區才能用。那雲南我在前線打仗的時候去過,山地高原占了整個雲南面積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雲南有三大水系,除了金沙江、怒江之外,就是瀾滄江,從北到南,貫穿全省,而且地形地貌複雜多變,自北發於橫斷山脈,山脈支幹多得數不清,咱們要是沒有具體的目標,就算有風水秘術,恐怕找上一百年也找不到。」 Shirley 楊對我說道:「可真少見,怎麼連你也開始說這種泄氣的話,看來這次真是難了。」 我對Shirley 楊說:「我並沒有泄氣,我覺得咱們現在的狀況概括成有信心沒把握,信心永遠都是足夠的,但是現在把握可是一點都沒有,大海撈針的事沒法干。咱們可以先回北京,找大夥合計合計,再儘可能多地找些情報,哪怕有三成把握,都比一成沒有強。」 瞎子忽然插口道:「二位公母,聽這話,難道你們想去雲南倒斗不成?老夫勸你們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想當年老夫等一眾卸嶺力士,為了圖謀這一筆天大的富貴,便想去雲南倒獻王的斗,結果沒料到那地方兇險重重,平白折了六條性命,只有老夫憑著一身的真功夫,才僥倖得脫,這對招子就算留在雲南了。現在回想起來,還兀自心有餘悸。」 瞎子平平常常的幾句話,聽在我耳中,如同六月里一聲炸雷,我把吃在嘴裡的飯菜噴了瞎子一臉:「你剛說什麼?你去雲南找過獻王墓?你倘若信口雌黃,有半句虛言,我們就把你扔下,不帶你進京了。」 瞎子擦了把臉說道:「老夫是何等樣人,豈能口出虛言。老夫曾在雲南李家山倒過滇王的斗,不過去得晚了些,斗里的明器都被前人順沒了。那墓里除了一段人的大腿骨,只剩下半張人皮造的古滇國地圖,但是字跡也已經模糊不清。老夫一貫賊不走空,此等不義之財,焉有不取之理,當下便順手牽羊捎了出來。後來在蘇州,請了當地一位修補古字畫的巧手匠人,用冰醋擦了一十六遍,終於把這張人皮地圖弄得完好如初,誰知不看則已,原來這圖中畫的竟是獻王墓穴的位置。」 Shirley 楊對瞎子說道:「獻王帶著一批國民,從滇國中分離了出來,遠遠地遷移到深山裡避世而居,滇王墓中又怎麼會有獻王墓的地圖?你可不要騙我們。」 瞎子說道:「老夫自是言之有物。這兩國原本就是一家,據說獻王選的是處風水寶地,死後葬在那裡,那地方有很特殊的環境,永遠不可能被人倒了斗。想那唐宗漢武,都是何等英雄,生前震懾四方,死後也免不了被人倒了斗,屍骸慘遭踐踏,自古王家對死後之事極為看重,最怕被人倒斗。獻王死後,他手下的人就分崩離析,有人想重新回歸故國,便把獻王墓的位置畫了圖,呈給滇王,聲稱也可以為滇王選到這種佳穴。這些事情就記載在這張人皮地圖的背面,不過想必後來沒選到那種寶穴,要不然老夫又怎能把這張人皮地圖倒出來。」 瞎子從懷中取出一包東西,打開來赫然便是一張皮製古代地圖,雖然經過修復,但是仍然十分模糊,圖中山川河流依稀可辨。 瞎子說道:「非是老夫唬你二人,這圖老夫隨身帶了多年,平日裡從不示人,今日見爾等不信,才取出來令爾等觀之。不過老夫有一言相勸,你看這圖中的蟲谷,有一塊空白的地方,那裡多有古怪之處,真如龍潭虎穴一般,任你三頭六臂,金剛羅漢轉世,進了蟲谷,也教有去無回。」 說著話瞎子將自己的雙元盲人鏡摘了下來,我與Shirley 楊往他臉上一看,心裡都是咯噔一下,只見瞎子的眼眶深深凹陷,從內而外,全是暗紅色的疤痕,像是老樹枯萎的經脈從眼窩裡長了出來。原來瞎子這對眼睛,是被人把眼球剜了出去,連眼皮都被剝掉了一部分。 瞎子把盲人鏡戴上,長嘆了一口氣,對我和Shirley 楊說道:「過去了這麼多年,往事雖如過眼雲煙,卻仍歷歷在目,那最後一次去倒斗,老夫還記得清清楚楚,什麼叫觸目驚心啊,那便是觸目驚心!」 我知道雖然瞎子平時說話著三不著兩,以嘴皮子騙吃騙喝,但是他說當年去盜獻王墓的經歷,多半不會有假,畢竟這些事情不是誰都知道的,不過在蟲谷深處的獻王墓究竟有沒有瞎子說的那麼厲害,還有值得推敲的地方,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永遠不可能被倒了斗的風水寶穴。 但是想起孫教授告訴我們的一些信息,獻王行事詭秘,崇敬邪神,又會異術,料來不是一般的人物。那棺材鋪掌柜的用人屍養魚,以求延年益壽,這法門便是從幾千年前獻王那裡傳下來的,由此可見當年獻王行事之陰邪兇惡,不是常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Shirley 楊想從側面多了解一些獻王墓的情況,對瞎子約略講了一些我們在棺材鋪下發現漏缸裝人屍養魚的事,並把孫教授的推斷說了,說很可能是從雲南獻王那裡遺留下來的古老邪術。 瞎子聽罷冷哼一聲,捻著山羊鬍子說道:「那孫教授是個什麼東西,教授教授,越教越瘦,把秀才們都教成瘦子了,想必也是老匹夫一個。那廝知道個什麼,不知者本不為過,然而不知又冒充知道,就是誤人子弟。」 我問瞎子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孫教授說的不對嗎?」 瞎子說道:「據老夫所知,獻王的邪術得自於南方夷地,最早發源於現在的緬甸,是最古老的痋① 術。痋術與蠱毒、降頭並列為滇南三大邪法。現在痋術失傳已久,蠱毒降頭等在雲南山區、南洋泰國寮國(即寮國)等地,仍有人會用,不過早已式微,只餘下些小門小法。」 我對瞎子問道:「依你這樣講,原來棺材鋪老掌柜用鐵鏈吊住鐵缸,在裡面用死屍把魚餵大,是痋術的一種?他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 瞎子笑道:「老夫現在都快成你的顧問了,也罷,索性一併告訴爾等知道。當年老夫與六個同行,到雲南深山裡去倒斗,為了安全起見,事先多方走訪,從一些寨子中的老人口中,多多少少地了解了一些。你們所講的怪缸,的確是痋術的一種,將活人淹死在缸中,這個務必是要活人,進水前死了便沒有用了,缸上的花紋叫作戡魂符,傳說可以讓人死後,靈魂留在血肉中,不得解脫,端的是狠毒無比。水中的小魚從缸體孔洞中游進去,吃被水泡爛的死人肉,死者的怨魂也就被魚分食了,用不了多久,就被啃成了乾乾淨淨一架白骨,而那些吃了死人肉的魚兒,長得飛快,十幾天就可以長到三尺,用這種魚吊湯,滋味鮮美無比,天下再沒有比這種魚湯更美味的美食了……」 我正在吃飯,越聽覺得越是噁心,只好放下筷子不吃,我對瞎子說:「這鮮魚湯味道如此超群絕倫,你肯定是親口喝過的,否則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瞎子咧了咧嘴:「老夫可沒那個福分,喝了那神仙湯,哪裡還活得過三日。缸中的魚養成之後,就已經不是魚了,而叫痋,這痋就是把冤死的亡靈作為毒藥,殺人於無形之中,喝了魚湯被害死的人,全身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臨死時面孔甚至還保持著一絲笑容,像是正在回味鮮魚湯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