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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這一刻,一把久違了的聲音從那台收音機傳出來。真莉拿著遙控器的手停住了。

  “天哪!那不是泰一嗎?噢,不……那不是一休嗎?”她從心裡叫了出來。

  “選一個地方,要是在那裡漂流就慘了。”一休那把獨有的、嘶啞渾厚的聲音說。

  “他又跟大家玩那個遊戲了。”她雀躍地想。“太平洋?大西洋?會不會是哪個荒島?”真莉從床上坐起來,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心裡忖著一休接下來會播哪首歌,又有哪一首歌是關於漂流的呢?

  他的答案讓她莞爾。他放的那首歌是——《在思念里漂流》。

  真莉的睡意全消了。她望著那台收音機,興奮得仿佛跟故友重逢似的。隔別一年,她沒想到一休在聖誕節之前竟又回來了。節目的名稱還是叫做《聖誕夜無眠》。這是一九九七年的聖誕。她已經不是一年前聖誕節那個可憐巴巴的女孩子了。但是,一休的聲音還是像一彎月亮,照亮了她心中的夜地。那一首一首的夜曲,在他手裡播出來,就都有了一種溫柔的味道。

  “噢,他不會是聖誕老人吧?為什麼只會在聖誕節出現?”真莉重又坐到書桌前面,拿起那份筆記,望著窗外的夜空,心裡笑著想。

  她想起那隻鬼魂的傳說。今天晚上,全靠那隻愛聽收音機的鬼魂作怪,她才又跟一休重逢。一休的聲音徹夜陪伴著她,真莉讀著那份筆記,覺得每一行字都變得很親切,很容易就記住了。

  接下來那幾個要溫習的長夜,真莉也不肯錯過一休的節目。然而,再一次重溫一休那把獨特的聲音,她心裡也愈來愈起疑。這把聲音太像泰一了。有好多次,她望著鍾,要不是己經深夜,她真想打一通電話給泰一。假使嗅就是一休,他是不可能在這一刻接電話的。然而,他不接電話;也有可能是他己經睡著了。那麼,即使不接電話,也有很好的理由解釋。

  十二月二十三號這天,真莉考完試,又再開始拍藍貓的故事。半夜裡,她坐泰一的車子回家,她話說得很少,不是因為沒話說,而是想聽泰一說話。聽聽這把聲音跟一休有什麼分別。她發現兩把聲音幾乎沒有絲毫的分別,她悄悄觀察泰一,卻絕口不提一休那個節目又回來了。她知道,泰一肯定又會否認自己就是一休。

  “你今天很少說話啊!沒事吧?”泰一衝她笑笑說。

  “哦?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有點困。”真莉隨口撒了個謊。

  “你不是愈夜愈精神的嗎?"

  “沒有啦!昨天很早就上床睡覺,可能是睡得太多。反而覺得累吧!”

  “最近都很早睡覺?"

  “對呀!”她猛點頭。偷瞄一眼泰一的臉,他眼睛望著前方專心開車,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

  真莉不自覺地撇了撇嘴角,他這個問題實在太惹她懷疑了,竟然問她最近是不是很早就睡覺。她睡著了,當然就聽不到他的節目。

  “啊……我總有辦法證實他是不是一休!”她自忖道。“要是他沒有回來做節目。我是永遠逮不著他的;但是,既然他回來了,那就很容易辦。”

  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四號凌晨,真莉老早己經埋伏在電台對面一幢公寓外面的樹籬里了。她一邊盯著電台的人口,一邊很慶幸這兒剛好有一片讓她藏身之地。

  時間愈接近三點鐘,她的神經也愈緊張。兩點五十分,她終於目睹泰一那輛深綠色的吉普車駛來,車子停在電台外面的路邊停車位,車燈關了。這時,一個人影從駕駛座那邊走下來。路燈太暗了。真莉看不清楚那個人的樣子。但是,那個高大的身軀肯定就是泰一沒錯。她看到他關上車門,敏捷地走進電台。

  等他一進了電台,真莉連忙從樹籬後面走出來,跑過馬路去看看那輛吉普車的車牌。

  “噢!果然是他!”真莉又氣惱又激動,氣泰一對她撒謊。卻又很高興知道他就是一休。她想,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繞著那部車走了一圈,又摸摸它,臉上顯出一個她已經查出真相的滿意神情。接著,她在路邊坐了下來,從背包里掏出一部隨身聽。戴上耳塞。開始聽一休的節目。一休播出節目裡的第一首歌,然後報時。真莉這刻還沒想到下一步怎麼做,該回家去,等明天再揭穿他;還是在這裡等他出來,讓他沒法再否認?最後,她決定留在這裡。

  她聽著泰一的節目。想到他己經成為她的籠中鳥,插翼難飛,嘴角不禁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可她想不通泰一為什麼要撒謊。他是做午夜節目主持,又不是做午夜牛郎,這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他偏偏瞞著所有人,還刻意不在節目裡播藍貓的歌。

  “啊……他真是個雙面人!”真莉想,突然之間,她腦海里閃過一個答案——富家子的怪脾氣。這個答案解釋了一切。

  真莉一邊聽一邊等,她只穿了一件套頭低領的毛衣和一條吊腳褲,是泰一說低領上衣會把她整個人顯得修長些的,她可沒想過會半夜三更坐在路邊,今天還是平安夜呢兮十二月的寒風吹來,她冷得脖子直哆嗦,牙齒打顫,只好縮成一團坐著,不停搓揉雙手和兩個骨碌碌的腳腕取暖。

  “選一個你最討厭的謊言。”一休懶懶地說。“哼……就是你林泰一說你不是一休!”她挑挑眼眉,在心裡想。

  冬天的夜長,清晨六點鐘,天色還沒亮,真莉雖然冷得臉青唇白,她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卻亮起來了。一聽到一休播出節目裡最後一首歌,她連忙從路邊站起來,匆匆把那部隨身聽塞進背包里。她順順褲子,施施然挨在泰一那輛吉普車的一邊車門上,雙手交臂站著,眼睛盯著電台的出口。她那神氣的模樣就好像一位精明幹練的警探,正在這兒恭候一名逃犯出來,等著看他束手就擒似的。

  片刻之後,警探真莉終於看到逃犯泰一從電台走出來,起初是個朦朧的人影,然後在路燈下變得愈來愈清晰。泰一看見她時。只是怔了怔,卻似乎沒有給她嚇倒。

  她什麼也沒說,只朝他露出一個“你不用再否認了!”的得意洋洋的微笑。泰一皺了皺那兩道烏黑的劍眉,無奈地笑笑,沖她說:

  “你在這裡等我很久了嗎?"

  “你早知道?”真莉心裡一怔。

  “我又不是先知。你的頭髮亂成這個樣子,要不是在這裡吹了一晚的風,便是有隻烏鴉在你頭上築了個巢!上車吧?"

  真莉整晚吹風,冷得哆嗦,早就巴不得可以鑽進車廂里取暖。等泰一替她打開車門,她飛快地爬上車,系好安全帶,雙手在亂蓮蓬的黑髮里隨便撥了幾下。她偷瞄泰一一眼,他上了車,嘴角露出一絲詼諧的微笑。真莉覺得他的微笑好像是故意挫挫她的神氣似的。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像個出色的車手似的,先把車匙插人匙孔,擰亮車燈,一踏油門,車子就往前飛馳。

  “哼……你還說你不是一休?"

  “說話要公平。”他撇嘴笑笑:“我幾時說過我不是?"

  “你頭一次來我家借洗手間的時候,我問你是不是一休,你……”真莉說到一半的話打住了。她突然想起泰一那天晚上的答案,不禁有點泄氣。

  “當時我說了什麼來著?”

  “你說‘天哪’!”她撅撅嘴,不情願地重複那句話。

  泰一那雙大眼睛轉了轉,臉上掛著個好玩的笑容說:

  “那就是了!我沒說我不是啊?”

  “噢……你……你耍猾!”

  “你敗在我手上,應該覺得雖敗猶榮。”

  “我才沒有敗在你手上呢,是我活捉了你!我一早知道你就是一休!你那天還故意裝傻,問我一休怎麼寫。你記得我是怎麼回答你的嗎?”

  “你是怎麼回答我的呢?"

  真莉禁不住揚起眉毛笑笑說:

  “當時我說,是休想否認的休!記得嗎?”

  “噢!原來這四個字暗藏玄機。”泰一憋住笑,不斷點頭。

  真莉看了看泰一那副滑稽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教訓他說:

  “你幹嘛神神秘秘呢?做電台節目又不是見不得光的事,你這麼不老實,大不夠朋友了啊!”

  “嗯……你說的對,是我錯,不過,既然說到朋友——”泰一伸手過去真莉那邊,打開儀錶板上的雜物箱,飛快地拿出一件小東西來,在真莉眼睛前面晃了晃。

  “請問這是什麼呢?”

  真莉眯起眼睛看,覺得好像是一張證件。

  “這是什麼?我看不清楚。”

  泰一擰亮了車廂頂的一盞小燈。在小燈下,真莉發現那是她的學生證。她從泰一手上搶過來,問他說:“為什麼會在你車上的?是我留下來的嗎?”當她再仔細看看上面的照片,真莉不禁吃了一驚,這是她暑假時丟失了的那張學生證!她後來補領的那張,用的是另一款照片。

  “為什麼會在你這裡的?我明明丟失了啊!你在什麼地方撿到的?"

  “這個嘛!”泰一又從雜物箱拿出一樣東西來。在她面前晃了晃。

  這一回,真莉完全驚呆了。她一聲不吭,心虛地眨著眼睛,不敢看泰一。那是個米黃色的文件袋,她那天就是把紫櫻的信裝在這個文件袋裡,塞進去泰一的信箱的。文件袋上有她的字跡,寫著泰一的名字和他家裡的地址。

  她想起她那天看完信,打開書桌的抽屜,隨手拿了那個文件袋就把信塞進去,並沒有看看文件袋裡是不是有其他的東西,沒想到原來她的學生證竟又偏偏放在裡面,所以,她開學後發覺學生證不見了。卻一直沒找到。

  “原來你早知道。”她偷瞄了他一眼,目光正好跟他相遇。他正在打量她,那神情倒不像責備。她鬆了一口氣。

  “我一直想跟你說,卻不知道怎麼開口……這件事大曲折了……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

  “儘管說出來聽聽吧。”泰一把車拐到路邊停下來,等著她說下去。

  真莉剛剛那副在電台門外把泰一活捉的神氣不見了,現在倒好像是她給泰一當場逮捕。

  “你記得那出電影嗎?《收到你的信已經太遲》……你說你看過……”

  “嗯……”泰一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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