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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頂多會以為我沒留心聽歌!”她忖道。“這首歌叫什麼?很好聽啊!”曼茱問。

  “還沒有歌名。”泰一聳了聳。

  “啊!不如叫‘舊情人的信’!”柴仔從那套鼓後面探出身子說。

  “你好土?”山城在那張高腳凳上轉了個圈,挑起一邊眼眉說:“有了!一封舊情信!”

  “你見鬼去?這個跟我那個有什麼分別!”

  “你有什麼好提議?”泰一突然問真莉。他靠在沙發背上,雙手懶洋洋地枕在腦後,朝她送來一瞥。嘴角露出一個等待的微笑。

  真莉吞咽了一下,泰一為什麼問她呢?仿佛他看出她的心有個想法似的。她眼珠子轉了轉,心裡的確有許多想法冒出來,卻不是在想歌名,而是她根本知道這首歌背後的故事,正想設法隱瞞自己知道的事實,因此才會費煞思量,反倒不小心說溜了嘴,就像神推鬼使地,她說:

  “收到你的信已經太遲?"

  “收到你的信己經太遲……不是出戲來的嗎?山城,我是不是跟你看過?”

  “還有泰一,我們三個一起看的!那出戲的配樂很不錯,是吧,泰一?”

  “噢!他竟然看過那出戲!”真莉心裡好笑地想:“那麼,他一定看到戲裡長街拐角那個紅郵筒!太妙了!不過,他根本不會留意的!”

  “那出戲真莉也有拍!”曼茱興奮地說。

  “你演哪個角色?”泰一的眼神裡帶著好奇,似乎在努力回想那出電影的情節。

  “真莉不是演員,她做幕後,那出戲是去年暑假拍的,對吧,真莉?”

  “唔!”真莉點了一下頭說:“只是暑期工。”

  “我看過原著小說。”泰一擱下枕在腦後的一雙手,翹起二郎腿說。“原著感人些……”

  突然之間,真莉想起這把聲音了!他的聲音帶點嘶啞而感性,聽上去卻又有些懶洋洋。

  她一開始就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耳熟,昨晚她還以為是那天在這幢大屋外面聽過他的聲音。其實。當時她只聽過一次,怎麼可能會記得那麼牢呢!

  這是一休的聲音啊!她怎麼會笨得聽不出來呢,大像了!她含笑的眼睛定定地瞧著泰一,就好像跟一個久違的老朋友相見似的。這一回,輪到泰一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了。他避開了真莉的視線,擱下翹起的那隻腿站起來,朝山城和柴仔拍了拍手掌說:

  “再來吧!"

  泰一拿回他的低音吉他,三個人又開始認真地練習那首沒有名字的歌。真莉偷偷瞄了瞄泰一。她覺得腦子有點混亂,泰一怎麼會同時又是一休啊?她在腦海里忙著思索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首先,去年八月,泰一隻是個陌生的名字,寄給他的信陰差陽錯到了她手上;然後,也是去年,一休的聲音陪她度過了孤零零的十二月。到了這一年的一月一號凌晨,一休消失了。九個月之後,泰一突然出現。

  “啊!這太複雜了!”真莉自忖。她一向不擅長分析,這會兒更覺得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就像一堆毛線纏結在一起,要解開也不容易。她不禁有點懷疑自己的記憶,對於泰一是否就是一休,她再也沒有剛才那麼肯定了。何況,她就是無法把他們兩個想像成一個。在她看來,泰一開明些,一休優郁些。泰一話不多,說起話來很慡快。一休說話總是帶著幾分尖酸和詼諧。泰一身材高大,真莉心目中的一休卻應該是個有點蒼白而且偏瘦的男孩子。

  真莉不期然望向曼茱的側臉,曼茱正在搖擺著腦袋聽歌。她想,要是曼茱也聽過一休的節目,那該多好啊!她現在就可以問曼茱認不認得這把聲音,用不著自己一個人瞎猜。她禁不住撅起嘴在心裡罵了曼茱一句:“為什麼她一到十二點鐘就要睡覺啊!”

  真莉把目光收回來,瞥了泰一一眼。她心裡有了個決定一她現跟泰一還不熟,等到跟泰一熟絡些,她要問他一雖然她自己有另外一件事情隱瞞著泰一,可她想不出泰一在這件事上有什麼理由不對她說真話。

  有了決定之後,真莉就可以撇開那些混亂的思緒,專心聽歌了。他們唱完了那首歌之後,接著唱其他的歌,房間裡蕩漾著歌聲、鼓聲和吉惺聲。藍貓的風格多變,時而傷感、時而狂暴,真莉聽得出了神。

  直到林家的傭人送來下午茶,這場隨意的音樂會才哲時停下來。那些精緻的小點心都盛在一個銀盤子裡。真莉還是頭一回吃到文華酒店的紐約辱酩蛋糕,這種蛋糕用上義大利的馬斯卡波涅辱酩做,濃香細滑,好吃得簡直是罪惡。柴仔打趣說,他是為了吃這個才來練歌的。山城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齒說,用文華酒店的玫瑰花果醬來哄女孩子才厲害呢?柴仔連忙補充說,這個玫瑰花果醬最好塗在文華的鬆餅上。那才滋味呢。不過,提到麵包,他最愛的還是香格里拉酒店拍翠餐廳那一籃子法國麵包,那兒的麵包好吃得讓你想做法國人,林家有時候就用這個做下午茶。曼茱適時告訴大家:

  “真莉的法文說得很棒呢?她在蘇豪區一家法文書店兼職?"

  真莉忙不迭更正說,她的法文只是一般。但山城說,會說法文的女孩子在男孩子心目中都會加分數,真莉樂得嫣然一笑。

  “德文和義大利文就不加分數麼?”柴仔偏偏跟他抬槓。

  “好吧,也加分數。”

  “捷克文呢?"

  “唔,也加分數。”

  “模里西斯呢?"

  “你見鬼去!你有完沒完呀!”

  他們兩個逗得大家呵呵笑,真莉和曼茱一邊跟他們聊天一邊問些藍貓的資料。這些對她們日後拍攝很有用。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柴仔和山城回答間題,泰一很少說話。他難得開口,真莉會馬上豎起耳朵聽,想聽清楚些他的嗓音是不是跟一休相似,可慢每句話也說得很簡短。

  “藍貓組成多久?"

  “三年。”

  “你們以前各自組過樂隊嗎?"

  “嗯。”

  “藍貓這個名字是不是有特別的意思,為什麼叫藍貓?"

  “貓樣的男生?”泰一皺了皺眼角,露出一個好玩的笑容。

  “唉!他不愛說話,真拿他沒辦法!要是一休,一定會多說些。”真莉想道。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本身有其他工作嗎?為什麼會一起組樂隊?”曼茱接著問。

  “其實……唉……”柴仔看了看泰一,又看了看山城,羞人答答地說:“我們三個是戀人!”

  真莉和曼茱對望一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山城兩道眉擰在一起,裝出一副吃驚的模樣。柴仔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兩個人學著《春光乍泄》里的梁朝偉和張國榮在音樂室跳起貼身舞來。真莉和曼茱笑彎了腰。泰一一邊笑一邊抓起吉他彈那首《在一起》,替他倆伴奏。直到他聽見下一個問題,臉上的笑容才突然消失了。

  “藍貓一直都是你們三個嗎?”曼茱問。

  “本來還有小克——”柴仔說到這裡連忙打住話。裝著什麼也沒說過,繼續跳舞。

  真莉瞥了瞥泰一,他也像沒聽到一樣,埋頭彈著吉他。真莉想起紫櫻在信上提過小克這個名字。小克是泰一的好朋友。不過,紫櫻後來跟小克一起。所以,紫櫻認為泰一一定好恨她。真莉恍然明白了,那以後,泰一跟小克自然再也不是朋友,小克離開了藍貓,四隻藍貓少了一隻。

  真莉偷瞄泰一低下去的腦袋,心生同情,也有點同仇敵汽。她當初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把信送回來的。

  “哼!”她心裡咒罵道:“小克跟子康是一個樣!好朋友的女朋友都在心中加分數,不嘗一口不痛快!”

  可是,真莉對男孩子的心思不解。既然紫櫻用那種方式背叛了泰一,泰一又為什麼會寫出一首歌。懷念她幽幽的身影?她一向認為男孩子在這方面是挺小器的。

  柴仔跟山城那支貼身舞又再跳了一會,大家笑得前仰後翻,忘了剛剛的尷尬。真莉和曼茱繼續提問題,知道了藍貓每個星期有兩天在天琴星唱歌,也參加樂隊秀。曾經有星探和唱片公司找過他們,不過,他們拒絕了,因為對方不讓他們自己當唱片監製。

  其中一個很有名的經紀人,更毫不客氣地指出柴仔的外形實在不行,說藍貓該換一個鼓手,肯定能夠大紅大紫。柴仔那一趟受到深深的傷害。泰一和山城一再保證他絕對沒有那個人說的那麼丑,而且,誰的鼓也沒呢打得好,柴仔才打消了退出藍貓成全大家的念頭。這又逗得真莉和曼茱咯咯笑。歡笑聲在傍晚的空氣中起伏,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

  第10章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飛快。十月中旬,藍貓的故事紀錄片正式開始拍攝。真莉跟山城和柴仔熟絡了一些。她發現山城比女孩子還要愛美,他會刻意在鏡頭前展露自己比較漂亮的那邊臉。他喜歡打扮,對男裝和女裝的潮流都了如指掌,聊起時裝和化妝來,他健談得就像女孩子的手帕交。

  這個發現不禁讓真莉感到有點慚愧。她覺得自己壓根兒就不像個女孩子。她不是不愛美,只是,美麗和懶惰之間,常常是懶惰這一方戰勝。她把那頭固執的黑髮在腦後束成一條馬尾,為的是方便打理。她平日連一把梳也不會帶在身上,頭髮亂了就用十根手指撥幾下。拍片的日子,她經常穿的是汗衫和吊腳褲,踩著一雙露趾涼鞋或是布鞋。她甚至把一條毛巾搭在脖子上綁了個結,隨時用來抹汗。當她為自己的隨便感到慚愧時,她會在心裡安慰自己說:

  “等到我有時間,我會打扮得比較像個女孩子!”真莉也發覺柴仔是大家的開心果,他長得並不醜,笑起來滿可愛,只是個兒實在太小了。一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掛在一個稻糙人身上似的,一陣風就會把那身衣服吹得鼓脹。但是,只要手上拿著兩根鼓棍,如痴如醉地打鼓,他就比許多高大的男孩子都有魅力。

  然而,真莉始終對泰一摸不透。她發覺泰一似乎一直都在暗地裡觀察她。他看她的時候,那神情像謎一樣。有趣的是,真莉其實也在悄悄地觀察泰一。她不禁想起那句調皮話——‘要不是你在看我,又怎知道我在看你?”她思付:“是不是因為我在觀察他,所以我覺得他好像也在觀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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