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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區律師看著他,「對,許多更重要的事。」

  他把文件攤開來,「請在這裡這裡簽上大名。」

  志厚輕輕說:「克瑤走了。」

  「你王叔刻意安排她來見你,你倆有無發展?」

  志厚不出聲。

  「地點對了,可是時間不對?」

  志厚點點頭。

  「真可惜,當年你三叔同克瑤母親,也是這樣擦身而過,去不到一起,有緣無分,他有次說:就差那麼一點點,克瑤就是他的女兒。」

  即使那樣簡單說來,也覺得盪氣迴腸。

  「志厚,我有克瑤電話地址。」

  「我知道。」

  「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

  志厚仍然說:「我知道。」

  區律師站起來嘆口氣,「與你說話,像見周有伴一樣。叔侄二人十分相似,可惜他已不在,唉。」

  區律師走了。

  一連幾個星期,周志厚留在公司苦幹,一連趕出幾個計劃。

  同事暗裡說:「以為志厚不再會有新意,可是嘩啦,又一次叫人嘆為觀止。」

  「那個叫磚牆逐塊移動打開大洞的特技,艷驚四座,有口皆碑。」

  「他的腦子不知如何構造。」

  可是志厚往往一連幾天躺在辦公室,苦苦構思,不斷試驗,只用冷水敷臉,身上都幾乎發出異味。

  羅承堅也忙得頭生煙,他看中的擴張單位突然漲價,他天天去與業主糾纏。

  這叫什麼?叫進行得如火如荼。

  一日,有記者上門來要求訪問周志厚。

  「我們是光明日報,與一位羅先生約好訪問周君,我們聽說好萊塢重頭作品『青雲凌志』中飛虎隊戰鬥特技部分將由周君設計,聞風而來。」

  周志厚聽見是記者便退避三舍,他說:

  「周志厚到好萊塢去開會。」

  「幾時回來?」

  「你們訪問羅先生也一樣,他有資料。」

  記者有點疑心,「你是誰?」

  志厚笑笑,「我是辦公室助理。」

  他回到自己房間鎖上門靜心工作。

  稍後助手打電話進來:「承堅與記者嘻嘻哈哈談得不知多開心,你放心好了,辦公室助理。」

  有承堅在真放心,他這人舌燦蓮花,保證把記者們治得服服貼貼。

  這時,志厚案頭白色私人電話響起來。

  他一怔,立刻取起話筒。

  「志厚,第一個電話就找到你,真好。」

  「是成英?」志厚認得這聲音。

  「正是我。」

  「有什麼消息?」

  「志厚,理詩於昨晚時間八時三十四分不治,請你節哀順便。」

  志厚沉默。

  「理詩母親情緒還算平穩,我明日回來,再與你詳談。」

  志厚聽見姜醫生掛上電話。

  他坐下,用手揉一揉面孔,一聲不響,工作到深夜。

  回到家,斟杯啤酒,獨自坐在露台上喝光。

  他聽見有人按鈴。

  劉嫂已經搶先開門。

  是鄰居女傭雙目通紅地走進來,放下一隻盒子,「太太說,還給周先生,謝謝他。」隨即離去。

  志厚打開盒子,看見他送給理詩的兩件禮物,一小瓶黃土高原帶回來的泥沙,以及一條銀手鍊,物是人非,歸還原主。

  劉嫂輕輕說:「鄰居太太已經托經紀出售公寓。」

  「啊,是嗎。」

  「她不回來了,索性結束生意,移民他鄉。」

  志厚點點頭。

  劉嫂說:「是我狗眼看人低,我看偏了鄰居太太,我以為她會到處獵取男人。」

  志厚抬起頭笑笑,「即使是,歪頭歪腦,沒神沒氣的我也沒有資格做她目標。」

  劉嫂說:「誰說的,王小姐就喜歡你。」

  「我們只是好友。」

  志厚有點惆悵。

  「她給你留下的豆蘇糖你嘗了沒有?她送我那盒,我都不捨得吃,希望她再來。」

  何日君再來。

  鄰居太太決定出售祖屋,想必不會回來。

  什麼地方開心,就往什麼地方去,這裡分明是傷心地,不宜久留。

  志厚像是接受得很好,如常工作。

  姜成英醫生回來,約志厚見面。

  她十分欷吁,「志厚,世事古難全。」

  志厚斟一杯咖啡給她。

  「她們母女很感激你,」成英抬起頭來,「我一直以為你與南施有私情,可見我是個俗人。」

  志厚輕輕說:「好朋友更加難能可貴。」

  「是,戀人一下子鬧翻。永不見面。」

  志厚不出聲。

  「理詩最後說什麼?」

  「她告訴我,如果痊癒,會同你到加國卑詩省去看一棵三千歲的大香柏杉。」

  志厚點點頭。

  「還有,與她倆人住一間蕩漾大熊湖浮在木筏上的豪華酒店。」

  志厚又點點頭,理詩充滿希望,很好。

  姜醫生納罕問:「有那樣的酒店嗎?」

  「我把網址給你,那會是度蜜月的好地方」

  姜醫生與他握手,「志厚,你知我欣賞你,一直希望你是我妹夫。」

  志厚說:「祝福你,成英。」

  「所有婚姻都需要祝福,謝謝。」

  志厚送成英出門,看見對門有人進進出出,奇怪,都是些什麼人呢?

  成英生活經驗比他豐富;輕輕說:「房屋經紀。」

  原來如此。

  志厚回家靜靜坐下。

  一連好幾天,經紀踏破門檻,然後,人流停止。

  一日,任家老傭人來告辭。

  劉嫂請她進來。

  她同志厚說:「周先生,我要走了,太太已給我遣散費,我打算還鄉休息。」

  「那是什麼地方?」

  「我在杭州出生,彼處還有親人。」

  志厚親手把一張銀行禮券交給她,「不成敬意。」

  「周先生真是好人,本來以為太太與周先生可以做好朋友……」

  「我們的確是好友。」周志厚可以改名周好友。

  女傭告辭。

  過兩日,劉嫂說:「對面房子已經售出。」

  「這麼快?」

  「看樣子,裝修師傅很快會上來。」

  裝修!可怕,日以繼夜,不停敲打,處處泥灰,鄰居吃苦……

  周志厚也許要搬到公司去暫住。

  劉嫂說:「周先生不用怕,你很少在家。」

  第二天上班,志厚看見一個男人蹲在樓梯口。

  他看見他,也不出聲,只是垂頭。

  志厚認得他是伍某。

  他哺哺說:「孩子竟先走一步。」

  志厚真想趨向前說:「是,你已失去搖錢樹,你再也不能挾稚女而令弱婦了。」

  他沒有那樣做。

  他一貫維持沉默。

  那男人像是意外,「你們兩人沒有在一起?」

  志厚走往電梯口。

  「我明白了,你嫌她有過去,牽絲攀藤一大堆人,你怕我上門來——」

  志厚摹然轉身,舉起手,大力給這男記耳光,「啪」地一聲,打得他金星亂冒

  「這一記是我的。」

  志厚再掌摑他另一邊面孔。

  「這一記是理詩的。」

  打得他退後三步,差點滾下樓梯去,住兩邊面孔嚎叫:「你打人,我召警察,可打人——」

  劉嫂這時剛來開工,把這情況看在一清二楚,她冷冷說:「他打人是因為你我,他保護婦孺,打退惡人,有何不可?走;我立刻召警。」

  伍氏只得奔下樓梯逃走。

  志厚的出手是那樣重,他自己的手心都腫了起來。

  這時,裝修帥傅已經抬著工具上來,

  著:「拜託讓開。」

  志厚發一陣子呆,回公司工作。

  他對助手說:「我家鄰居大肆裝修,搬出來住。」

  「去女友家最理想。」

  志厚沉默,「我沒有女友。」

  「真無人相信。」

  「不如在公司替我整理出一間客房來。」

  「那也不難,反正你時時在公司過夜。」

  志厚仰起頭,「不知是誰說的,情願失戀,也不願搬家,因為失戀自己慢慢會好,搬家非得親親為做個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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