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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時日,慕容紙一直在猜這個謎題的答案。

  [正文 第55章 上天饒過誰啊]

  雖然早就知道,謝律應該不是突然良心發現――但無論怎樣也好,好歹這孩子在外面跌跌撞撞受了傷,還知道家在那裡。

  不管他在外面遇到了什麼,哪怕是做了什麼舉世不容的事情被天下唾棄,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被江湖追殺,只要回來了,他都還是聽雪宮的小姜。

  只要肯定回來,就有慕容紙為他守著這一片清淨,外面的人,誰都別想再欺負他。

  可是,那個孩子並沒有在外面遇到挫折,而是順風順水一路亨通,萬眾敬仰青史留名。回來的理由,卻是為情所傷心灰意冷,這讓慕容紙感到很絕望。

  我過去那麼珍惜你,你不在乎也就罷了,卻在最終發現某個你喜歡的人並不會真心對你後,又想著回來我這裡……

  謝律,那我到底算什麼?

  就只是個等你傷了累了快死了,才能想到要去依靠的人是麼?沉溺在溫柔鄉里那麼多年不見歸途,直到最後發現別人虛情假意,才又想起我的真心來了?

  別人對你不好,便想找我補過?

  這段日子,整日膩著我,趕都趕不走,你要的,便統共只是個“對你好”的滋味而已,是麼?

  ……

  要知道,這世上願意真心對你的人,絕遠不止我一個。

  像你那麼活潑、一笑便無端招人喜歡,若想有人收留你,若想有人對你好,這世上千千萬萬都還有,我又算什麼?

  若是那樣,是不是又要隨隨便便棄我而去?

  ……

  慕容紙明知道,謝律這輩子怕是沒機會再次棄他而去了。

  他已經活不到那個時候了。所以自己只要願意裝個傻,不跟他計較就可以了――在他最後的這段日子裡每日陪著他,溫柔地握著他的手,騙過他也騙過自己,就夠了!

  管他心裡到底放著誰?管他真心喜歡的到底是誰?總歸他最後看著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總歸他最後念著的名字是“阿紙”而不是別人,不就行了?

  可是,卻做不到。

  那麼簡單的事情,慕容紙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都快死了,就看在他都快死了的份上,放了他也放了自己吧。明明是這樣想的,可為什麼陣陣發燙的惡意,卻從心臟的地方升騰而出,縱然他努力咬緊牙關,卻忍不住。

  “你為人所負,受了傷,便想回頭……找不會負你之人?”

  “可謝律你莫忘了,我也……早已不是十年前那個慕容紙。既不是乾乾淨淨,對你亦不再是當初那般。你要找對你好的,但我已經不會對你再如之前那般好,以後……再也不會。”

  “你我之間,其實早已半點情分都沒有。我之所以對你稍加照顧,不是還記著你,不過是看你沒幾日可活了,可憐你而已!”

  “若你還能好生活著,你看我還會不會收留你?早就讓你滾出這雪山,滾得越遠越好了!”

  慕容紙說了這些話,一向慘白的臉上都沾染了一絲紅意,他自以為已是句句傷人。哪知道謝律就像沒聽到一樣,只顧著點頭急急下床。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阿紙對不起,你、你別生氣!你要去哪?”

  “你管我去哪?去哪都行,只要沒你就好,去哪都是一樣!”

  “阿紙,你先別動氣,你聽我說……”

  “聽你說?謝律,你永遠不會改。是你自己說的,說要將你於寧王之事‘全部’告訴我――可你告訴我了麼?結果還不是騙我?!”

  “……”

  “你這人就是這樣,永遠謊話連篇,永遠想著騙我,永遠都不值得信任!什麼主僕之情?什麼息夫人?什麼清清白白?!呵,謝律!你真就覺得我那麼好騙?你真就覺得騙我那麼好玩是麼?!”

  “阿紙,我、我並非故意騙你的!我只是、只是……”

  “不要再說了。”

  “你既不肯說,正好,我也不想聽,以後再想跟我說什麼,我也統統不想聽了。乾脆你走算了,去那個什麼雲錦城的行宮,反正你的那個什麼王爺主子不是也一直想著要找你的嗎?你回去不就好了?!回他身邊不就好了?”

  “……”

  “我救不了你,過去救不了,以後也救不了。你過一陣子橫豎都是要死,又何必在我這裡待著,瞞著真正的心思自欺欺人?既沒有幾日可活了,又何必整日對著你當年想方設法背離的人,而故意躲著你真正想見之人?”

  “有什麼委屈,有什麼不忿,有什麼放不下,有什麼一腔深情。謝律,你去跟你真正想說的那個人,好好說清楚。”

  “不要……再在這裡騙我了。”

  “你以前……都騙過我一次了,我也讓你騙了。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對你還算照顧的份上,這次就別再騙我了,好不好?”

  ……

  ***

  “阿紙,我、我不是有意要隱瞞你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真的都是我的錯!”

  藏書閣中,慕容紙坐在地上目不斜視,緩緩又翻過一頁紙。

  “阿紙……”謝律已然自顧自煞有介事地已經跪了好幾個時辰,跪得膝蓋都青了,如今一個膝下墊著一本破書,好歹緩一緩,接著跪。

  “我不想聽你說話。我還要看這書,你不要在這打擾我。”

  ……

  “阿紙,跟寧王的種種,我真的不是有意瞞你。只是……只是我實在不敢跟你說,結果反倒惹你更氣了,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我生氣?呵,我沒生氣啊。我為什麼要氣?”

  “阿紙,你不知道……我一直不敢說,就是因為是怕你、怕你生氣,怕你會像這般想我……”

  “我想錯了麼?”

  “阿紙!我、我真不是求他不得,想著你對我好才退而回到你身邊。你相信我,我、我同寧王……從離京的那日起,我與寧王就一刀兩斷斷的乾淨了!我在你身邊的這段日子,我從不曾再想過他!”

  “你愛想誰,跟我無關。閉嘴。”

  “阿紙!”謝律一把按住他正在看的古籍:“別看了!你看看我!我這次真的沒有說謊!我之後不曾想過他,之前也不曾碰過他,我沒騙你”

  胸口卻突然被慕容紙冰涼的手覆上,那手指勾開了衣襟的扣子,不由分說竟開始脫謝律外衣。

  “呃,阿紙?你、你想幹什麼?”謝律臉一紅,佯作抵抗。

  怎麼突然就……但是這藏書殿內那麼冷,特別是地上都是青磚又硌人,不太好吧?

  床不是挺好的嗎?可你之前又總不願意。

  那個時候不肯要,現在我的身子,咳,可大不如以前了,走路都沒勁,都不知道還能不能行……

  呃,罷了罷了,你若真的突然那麼想要,那我、我努力一把……

  扒開外衣,扯開中衣。慕容紙面若寒冰,冷冷盯著一道猙獰的疤痕橫在謝律腰間。

  手指緩緩撫上那凸出的傷痕紋路,抬頭厲眼望著謝律。

  “身上的這道傷,你是為他受的,不是麼?”

  “……”

  “傷得那麼重,幾乎都要攔腰斬了。謝律,你是命有多大,才能活到今天?!”

  自己……確實是命大,這點謝律不得不承認。這道傷是打仗的時候被北漠兵刀斧手的,如果說追根溯源是為寧王所傷,畢竟那場仗確實是寧王舉薦自己去打的,確實也不能說不是。

  但就算要怪,還是多半該怪自己武藝不精吧……但面對慕容紙那般陰戾表情,他也不敢開口。

  “你肯為他受那麼重的傷,命都不要了。”

  “……阿紙!”謝律忙道:“我以後、以後可以為你受更重的傷!為你死了都沒關係!”

  “誰要你――”

  “只要你肯相信我,真的要我做什麼都可以!阿紙,這不是只是說說而已!你要我做什麼?有什麼能替你做的?我做什麼你才願意相信我?我什麼都可以幫你做!”

  “我不要你為我做什麼。謝律,我只問你,倘若你當初,因這傷而死了呢?”

  “哎……?”

  “你不怕的,對吧?多好啊,為最心愛的主子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而我……反正你死在外面,死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一樣也……不會多難過的,應該是這樣的吧?”

  “……”

  “謝律,我們之間的牽絆,如此想來本也就不深。你之前問我,為何不下山尋你,是,你問得有理,我若……真的如喜歡唐濟一般喜歡你,怎會這麼些年不下山尋你?倒不如你所忠心的那個王爺主子,見你離了京,千里迢迢找你一路找到這兒來!”

  “阿紙!你……莫說氣話。什麼唐濟什麼的,你、你根本就不那麼在意他的,何必又那話來堵我?”

  [正文 第56章 默默給後兒子夜璞點只蠟。]

  慕容紙搖了搖頭:“謝律,你是否記得?咱們一同去楓葉山莊的路上,你曾跟我說起過寧王。”

  “你說起他時,眉開眼笑的樣子,我至今忘不了。你說他詩詞文賦,說他風流才藻,說他九歲時寫的歌謠,說他在陣前檄文將對方將領氣墜馬下。聽說,他還和皇貴妃一脈相承,是個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

  “阿紙,那天我說那些,不過是想作有趣之事,要逗你開心而已!”

  慕容紙冷笑:“而那日……我之所以肯去楓葉山莊,不過只是想要見唐濟而已。”

  “阿紙!”

  “我留你在宮中,不過是看你可憐而已,你在我心中,永遠也比不過唐濟,而我在你心中……也是亦然。不是正好麼?那天遇到的那位小王爺也都說了,你真正想著的那人同樣捨不得你!謝律,你去找他吧,別再留在我這裡自欺欺人,最後的日子,莫要……再騙你自己了。”

  “……自欺欺人麼?自欺欺人的究竟是誰?”

  身子一輕,整個人被謝律從地上扯了起來。慕容紙還不及反應,就迎上了謝律的唇,咬著他半是親吻半是掠奪,可他還沒想到要掙扎,整個人便又被揉進懷中抱住,謝律低低的聲音,悶響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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