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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瑟在門外用濕紙巾擦去頭上的血跡,赫爾曼敲著桌子把值班警員叫醒。對方睡眼惺忪地聽他們說了幾句,還看了衛瑟手機里的情侶合照和赫爾曼的項鍊掛墜,然後帶著一種“像你們這種嗑了藥就來挑事的傢伙我見多了”的表情揮了揮手說:“回去好好睡一覺,等頭腦清醒了再說!”

  “可是警官……”

  赫爾曼還要再辯解幾句,對方厭煩地瞪他道:“小子,我現在還可以當你們是在開玩笑,可要是再糾纏不清,就請你們去禁閉室里,待到藥效退了再走。你們該慶幸的是本州在這方面法律還算寬鬆。”

  衛瑟拉了一下赫爾曼的衣角,示意他出去談。

  他們出了警局,回到車裡,衛瑟皺眉說:“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嗎?那個值班警員,在他眼中,照片上的詹妮弗究竟長什麼樣,才讓他覺得我們倆都是沒事找事的癮君子?”

  赫爾曼聳聳肩道:“或許是他嗑多了。算了,我們自己解決。我認為,想知道詹妮弗是生是死、人在哪兒,漫無目的地找是盒辦法。還是要先弄清棺材裡小女孩的死因和身份,是被誰替換進去的。只要抓住那隻幕後黑手,就能順藤摸瓜地揪出背後的真相,逼問他詹妮弗的去向。”

  衛瑟想了想說:“有道理。你讓我有點意外,要知道,從外表看你可不像是什麼聰明人。”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對方胳膊上的肌肉。

  赫爾曼反唇相譏:“說得好像你這副穿著西裝也脫不了混混氣的模樣就有多聰明似的。”

  兩人相看兩相厭地互瞪了幾秒,各自別開臉去。

  赫爾曼叼了根煙打火,說:“我有個要好的朋友,在市區的一家醫院當病理解剖醫生,或許可以幫忙看看屍體。

  “市區?”

  “沒錯,開車大概3個小時,我們得把屍體帶上,那邊有驗屍房。”

  衛瑟嗤了聲:“開3個小時車,載著具屍體,好主意。”

  “你有更好的嗎?”赫爾曼反問。

  “走吧。”衛瑟起身離開副駕駛座,上了自己的車。

  他們返回墓園,被挖開的土坑還是他們走時的樣子,像只朝著夜空死不瞑目的眼睛,棺材是它漆黑冰冷的瞳仁。赫爾曼把小女孩的屍體抱出來,兩人匆匆忙忙地把墓土填回去。屍體先用塑料膜裹嚴實,再包上車裡的一條毛毯,放在後備廂里。幸虧赫爾曼開的是城市越野車,有足夠的空間,不是衛瑟那輛快到報廢期的二手車能比的。

  那輛從舊貨市場淘來的佳美甚至在開出十幾公里後就爆了胎。在車主找千斤頂換胎時,赫爾曼不耐煩地說:“得了吧,另外三個輪胎也夠破的了。把它G路邊,坐我的車。”

  衛瑟還是有點習慣性地肉痛,道:“我花了四千多……”

  赫爾曼鄙夷道:“你都不想活了,錢拿來幹什麼?”

  衛瑟像從最後一絲夢境中醒來,鑰匙也不拔了,把車丟在路邊,直接上了赫爾曼的越野車。

  他們沿著郡公路奔馳,在拂曉逐漸漂白的天色中駛向城市。

  2

  路上出了點小插曲,險些節外生枝。

  他們開的越野車被一名郡警攔下例行檢查。那是個警長,佩戴著六角星的郡治安官徽章,上面刻著名字勞恩。赫爾曼拿出駕駛證,對方驗完,用犀利的目光掃了一下車裡的兩個男人,注意到赫爾曼肋下夾克內微微隆起的弧度。

  “我有持槍證,一把半自動手槍。”赫爾曼立刻說。

  警長勞恩卻越發懷疑了。他繞著車子走了一圈,敲了敲後車廂的蓋子:“打開,我看看。”

  赫爾曼與衛瑟迅速交換了個眼神,把手伸向肋下。

  “快點,打開”勞恩催促。

  蓋子彈開一條fèng,勞恩一下子掀起來,發現後車廂放著些修車工具與瓶裝水等雜物,還有兩把帶土的鐵鍬。

  看起來沒什麼異常。他關上後車廂的蓋子,走到車窗邊,發現後車座上似乎躺著人,看身形是個孩子,身上裹著灰色毛毯,露出睡得亂蓬蓬的淺棕色頭髮和一點兒眉眼。因為毯子跟車坐墊顏色相近,方才竟忽視了。

  “這孩子是誰?”勞恩問。

  赫爾曼的手從肋下口袋裡取出香菸盒,抖出一根點燃,深吸口氣,說:“我們的女兒。”

  瀰漫的煙霧後方,他的臉硬朗且男人味十足,勞恩看看他,又看了一眼副駕駛黑髮青年――大約二十二三歲,長相堪稱俊秀,又從骨子裡透出一種野性的桀驁。很帥氣的兩個男人,像一對兒漂亮而危險的野獸。勞恩心想,聲線不由得揚起:“你――們的女兒?”

  “我們共同領養的,警官,法律沒有不允許領養孩子。”赫爾曼挑眉,無奈似的看他,“她鬧得筋疲力盡,剛睡熟沒多久,您可以弄醒她問東問西,但她要是再大哭大吵著要玩遊樂場的摩天輪,您得想辦法解決。”

  衛瑟從他手中的煙盒裡也抽了一根香菸,沒有打火,而是湊過去,就著他嘴上的半截煙點燃。然後他微抬起頭,朝勞恩幽幽一笑。

  勞恩敗退在這個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笑容下,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赫爾曼並不急著離開,而是抽完最後幾口,在菸灰缸里掐滅菸蒂,才打火發動,揚長而去。

  車子開出幾百米後,他用手捶了一下方向盤,“撲哧”笑出了聲:“看到那警察的眼神了沒?巴不得我們立刻滾出他的思想範圍。我從來沒用過這一招,看來效果不錯――當然,你配合得也不錯。”

  “對此我一點都不覺得好笑。”衛瑟白了他一眼,把早已戒掉的香菸G出窗外,“你事先料到的?要不為什麼提前把屍體移到後車座上。”

  “不,我只是注意到路上的警力增加了不少,有的路段還設了關卡。近來本州發生過規模挺大的幫派械鬥,估計他們在查違禁的槍枝武器,而後備廂總是重災區。”赫爾曼拇指朝車后座指了指,“在眼皮子底下的反而安全。”

  “萬一對方掀毛毯呢?”衛瑟挑刺。

  “一個連續當值、眼圈發青、臉色疲憊的郡警不會那麼多事。萬一他要掀,我也就只好說實話了。”赫爾曼聳聳肩。

  衛瑟不吭聲了,儘管心底覺得他其實還挺聰明,但依然是個舉止粗暴的討厭鬼。

  繼續開了一個小時,他們來到靠近市區的一家私立醫院。在後門附近停好車後,赫爾曼又給他的朋友打了個電話。。

  十幾分鐘後出來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年輕醫生,竟然是名黑髮長腿、戴眼鏡的知性美女。

  “我朋友西維利亞。”赫爾曼簡單介紹了一下雙方,“他是衛瑟。”

  衛瑟早年就在社會漂泊;看人眼光毒辣,一見西維利亞看赫爾曼的眼神,就知道這妞兒對大兵有意思,難怪願意插手幫忙這種不明不白的活計。

  西維利亞是赫爾曼在退役後認識的,並沒見過他的妹妹,但赫爾曼還是把雙方的證據都給她看了。

  女醫生仔細看完照片,笑起來,很柔和地對赫爾曼說:“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格,真會以為你們在聯手捉弄我,錄搞怪視頻什麼的――這分明是單人照。我沒看到女人,金髮棕發都沒有。”

  衛瑟仿佛已經猜到類似的反應,聳了聳肩。

  赫爾曼不自覺地吸了口氣,朝他喃喃道:“你說得對,的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要麼我們瘋了,要麼世界瘋了。”

  “沒那麼嚴重,親愛的。”西維利亞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只是熬夜趕路太累了。你看,我們的大腦雖然在堅硬顱骨的保護內,但依然比果凍還軟弱,因為精神沒有掩體,但好在你會調整過來的。把那可憐的小姑娘抱進來,我先仔細驗一下。至於你們,我建議你們去找個地方吃頓飯,打個盹兒,有結果了我會打你電話。”

  赫爾曼買了漢堡和可樂,在車裡胡亂吃了幾口。看到衛瑟一動不動地靠在車窗上,毫無生氣的模樣,似乎已將自己摒棄出活人的領域,他忽然覺得這個男人挺可憐。

  他也深愛詹妮弗,願意為她做任何事,但她死了,他悲痛欲絕一段時間後,還是要繼續自己的生活。

  人總是要繼續生活。

  然而衛瑟卻不是這樣,詹妮弗就是他的生活,沒了她,他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雖然和詹妮弗在一起時,他們過得並不好,租來的老公寓、破爛的二手車、習慣性的節儉,但那些都是物質上的、無關緊要的。他們共處的短暫時光,應該滿是快樂、激情與不計後果,就像絢爛的煙火。

  一旦這煙火熄滅,這個男人就只剩下死一樣的黑暗了而自己還毫不留情地戳破他對生活的最後一絲慣性,對他說:你都不想活了,錢拿來幹什麼?

  赫爾曼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混球,他作戰英勇、樂意助人,也不缺乏對社會的責任與道德上的約束,可這一刻他覺得有點心虛。

  他用肘尖戳了戳衛瑟的肩膀,遞過去一個漢堡,說:“你得吃點什麼。”

  衛瑟心不在焉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說:我都不想活了,還吃什麼?

  赫爾曼更加心虛了。他不由分說地將漢堡塞進衛瑟嘴裡:“無論如何你都得吃點,詹妮弗是死是活還不確定呢!”

  衛瑟忽然一愣,被點撥似的叫起來:“沒錯!或許她根本沒死呢?或許……她只是假死狀態,醫生誤診了,報紙上不是也有過相關報導嗎?在下葬之後,她轉醒了,有人聽到地下的呼救聲,從棺材裡把她救出來!沒錯,一定是這樣!”

  赫爾曼不想提醒他,如果對方真是為了救人,沒必要再換一具明顯不是自然死亡的孩子屍體進去,並且也會報警。

  因為此刻對方黑色的眼睛裡乍然迸發出光彩,像在引頸待戮時忽然找到了掙扎的動力。

  “我們先去醫院,詹妮弗就診的那家醫院離這裡不太遠,我要去諮詢一下她的主治醫生。另外,我還要給她的那幾個朋友打電話……他們是兩家人,說不定葬禮後他們還去墓園看過……”衛瑟把漢堡G回去,催促赫爾曼開車,又手忙腳亂地掏手機。

  在前往醫院的路上,赫爾曼聽他給詹妮弗的朋友分別打了兩個電話,說了很久,第一個電話,對方最後罵了聲“有病”掛了;第二個電話,那家人認為他是恐嚇犯,直接報了警。

  衛瑟聽著手機嘟嘟的掛斷聲,臉色鐵青,望向赫爾曼的眼神憤怒中藏著深深的難過:“我們搬來半年多,他們兩對夫妻是詹妮弗僅有的朋友,有時周末還一起去玩,現在他們說‘詹妮弗?佩雷斯?抱歉我們不認識’。他們怎麼能這樣對待她!就好像她之前陪他們聊的天、給他們做的點心,全是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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