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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破舊的手套,五指在空中攤開,可以看見整個手掌位置都是烏黑的污漬。梁雨把圖片推到一邊,手指捻動兩下,調出另一隻手套的圖像。這隻手套看起來很新,手掌和手背位置都有大片的紅褐色。

  “這是當年杜驍在咱家樓下找到的。”梁雨說,“很明顯,和今天在鐵桶里找到的這一隻可以湊成一,兩隻手套上的血,都是哥哥你的。”她把兩張圖片“塞”回手機里,又“拽”出另一張照片。

  柄兩寸來長的匕首,刀刃薄得像一張紙,顏色也如白紙一般,襯托得上面的血污更加刺眼。

  “這是一柄特殊陶瓷做成的刀具。”杜驍說,“我調查過,這種刀具是紀剛的新研發出來的,當年還沒上市。”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拉出一張圖片。“這是梁煥你傷口的全息圖,你們看。”杜驍推動刀子的圖片慢慢靠近傷口圖,“刀片”緩緩插入“傷口”之中,幾乎嚴絲合逢。

  梁煥渾身冷汗如注,仿佛感到腹部肌肉被撕裂的痛苦,下意識地捂住早已癒合的傷口。馮鈞緊緊扶住梁煥的肩膀,怕他會被嚇暈過去。

  “這些證據都可以證明,紀剛便是刺傷我哥的兇手無疑。”梁雨收起手機。

  “但他是怎麼做到的?”馮鈞疑惑道,噪煥被襲擊時,房門從裡面鎖著。”

  “那天我是晚上10點多回家的。”梁雨想了想,“我回家大概10分鐘後,我哥回來了。我想哥回來了。我想,紀剛可能偷了我家的鑰匙,提前溜進去,躲在我哥的房間裡。我哥回家後,進屋鎖上門要換衣服,紀剛跳出來刺傷了他。”

  但是聽到梁煥呼救你馬上就踢開門沖了進去。”杜驍搖頭,“那麼短的時間,紀剛是怎麼逃跑的?”

  “這一點我仍然想不明白。”梁雨坦言,“當時他唯一的出口是窗戶,但已經做過無數次的實驗,證實從15樓窗戶逃跑是很不現實的,更不要說紀剛是個病人。””而且推拉窗只有一個很小的fèng隙。”杜驍皺眉,“根本不夠人進出,要說是紀剛逃出去時回手關了窗戶吧……”

  “那種情況,逃跑還來不及,他不可能有心思關窗。”馮鈞反對道,“而且既然要關窗,為什麼不關好?”

  “這一點確實無法解釋。”

  “會不會……當時他並沒有逃跑。”馮鈞思索,“紀剛只是把窗子推開一個fèng,讓你們誤以為他是從那裡逃跑的。實際上,他藏在屋裡的某個地方?

  “不可能。”梁雨搖頭,“我好歹是個警察,看見哥哥倒在地上,馬上就叫來救護車,並呼叫警隊的支援,3分鐘後,警車和救護車同時到達。這期間我一直守在門口。我哥的房間你清楚,就那麼大,除了衣櫃沒有藏人的地方。

  “我們到了現場馬上搜索房間。”杜驍說,“紀剛如果在房間裡,早被捕了。梁雨送梁煥上救護車後,特意在周圍轉了一圈希望找到兇手逃跑的蛛絲馬跡,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現。”

  病房裡似乎被調成了靜音模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幾分鐘後,梁雨才打破難挨的沉默。

  “雖說這是個死結,但不影響我們的判斷。”她走到窗邊,“紀剛刺傷我哥,設法逃了出來,匆忙之中將一隻手套掉在樓下的糙叢中。他沒有想到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人暗中盯上了他。”

  “會是什麼人呢?”梁煥想不通。

  “恨他的人多了去了。”杜驍說,“據我們調查,紀剛和幾個合伙人的關係都很差。他和自己的親姐姐勢同水火。老婆和兒子與他的關係也一直很僵。”

  “但是紀剛既然在爛尾樓被殺,兇器還是樓里丟棄的鐵鏟,說明兇手不是早有計劃。”梁雨說,“因為是臨時起意,沒帶兇器,才順手拿了鐵鏟。””而且兇手應該沒有足夠的時間或者合適的交通工具運走和處理屍體。”杜驍順著她的思路說,“所以他靈機一動將屍體塞進鐵桶,蓋好蓋子。這樣即使有人進入爛尾樓,也不會輕易發現紀剛的屍體。”

  “兇手會不會是看到了什麼?”馮鈞靈機一動,“比如他撞見逃跑的紀剛,目擊了他脫身的詭計。紀剛情急之下將他拉到爛尾樓,想收買他,但二人沒談妥發生爭執。紀剛意圖殺人滅口,反而被兇手打死了。”

  “這倒說得過去。”梁雨點頭,“也符合紀剛的性格――啥事都想著先使錢,搞不定就出陰招。他周圍的人都因為這一點,特別討厭他。”

  “但是這樣一來,兇手可能是任何人。”杜驍撓頭,“現在完全沒有線索了。”

  “本來也沒線索。”梁雨的語氣中透出一絲漫不經心,“慢慢查就是。”

  “還有一個細節,目前沒有頭緒。”杜驍摸一摸自己的下頜,“紀剛頭骨這位置有個細小的擦傷,應該是被利刃劃傷所致,傷口上檢測出一些蠟、亞麻油之類的成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和兇手搏鬥中被劃傷的吧。”梁雨說,"反正兇器已經找到了。”

  “但是兇器上並沒有那些成分。”

  “在桶里和屍體一起十年……被污染了吧。”梁煥猜測道。

  “嗯,也有這種可能。”杜驍點頭。

  “你就別琢磨這事了。”馮鈞拍拍梁煥,“下午做完檢查好好休息,明天的手術要緊。”

  “今晚我想回家去住。”梁煥低聲說。

  “這可有點……”馮鈞為難道。

  “哥,我當然希望你能回家住。”梁雨關切地拉住他的手,“但我和杜驍今晚都要值班。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再說醫院這邊……”

  “這些天我就是特別想家,所以才會偷跑出去。”梁煥執拗地說,“我知道挺麻煩的,但就是想回家住一晚。”

  “要不你換個班,領導都能理解的。”杜驍朝梁雨使眼色,家裡的房間早就收拾乾淨了,就是盼著梁煥能回家嘛。”

  “可以嗎?”梁雨用徵詢的眼光看著馮鈞,語調中都是期待。

  “如果檢查結果一切正常,應該沒什麼問題。”馮鈞看表,“我去和董老師商量下。”

  “太好了!”梁煥手舞足蹈地對妹妹說,吟晚吃餃子吧。醫院的飯太難吃了。我做夢都想吃餃子呢。”

  “行,做你最愛吃的扁豆餡兒餃子。”梁雨“撲哧”一聲笑了。

  “唉,真是拿這個傢伙一點辦法都沒有。”馮鈞搖頭微笑。

  3

  的飯好吃,梁煥把一個餃子塞進嘴裡,因為太燙,只能不住地用手扇風。“你們趕緊來吃。”他干緊來吃。”他含糊不清地朝廚房招呼,悄悄抓起馮鈞的啤酒喝了一小口。

  “你慢點吃,別噎到。”梁雨端著兩盤餃子走出來。

  “注意點形象,你好歹自稱藝術家。”馮鈞把一碗醋放在桌上,拿起筷子。

  “我十年沒吃餃子了。”梁煥不理會他們的揶揄,“小雨,手藝有長進,平時都是你做飯啊?”

  “我和杜驍平時誰有空誰做飯。”梁雨揉揉腰,“等忙完這陣子,我打算買個做飯機器人。馮鈞買了一個,用著還不錯的樣子。”

  “不錯,和飯館做得差不多。”馮鈞點頭,“杜驍不回來吃了?”

  “上周體育館的一個殺人案,他還在研究物證。”

  “馬錢子鹼。”梁煥不知道自己為何冒出這麼個詞。

  你怎麼知道死者是被馬錢子鹼毒死的?”梁雨一驚。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知道這個詞……”

  “他接受了一部分杜驍的記憶。”馮鈞夾起一個餃子放在碗裡,“我設法刪掉咱們的記憶中對梁煥無意義或者他不該知道的內容,但總會留下個把碎片。

  “沒事啦,反正我也不明白那是什麼。”梁煥聳肩道,“馮鈞,你這技術研究好了可以發大財嘛。你想,每個人都有些想忘卻死活忘不掉的事情呀。比如年輕人失戀了,只要找你把那段記憶抹去,就不會傷心難過啦。”他陷入遐想,“又或者,把老科學家積攢一輩子的經驗從記憶里抽取出來植入後輩的頭腦,科學發展的速度能加快好多倍誒。”

  “沒那麼玄乎啦。”馮鈞微笑,“記憶即使被抹去,一旦進入某個觸發情景,當事人還是會有生理和心理上的反應。比如我們曾經試著抹去事故中傷者的慘痛記憶,但他回到現場甚至聽別人提到事故日期,內心就會產生莫名的恐懼,想哭,身體也會不舒服。”

  “為什麼會這樣?”

  “目前還不清楚。”馮鈞搖頭,“另外,接受別人的記憶,也未必會固化成自己的,排異反應非常常見。人的大腦太複雜太神奇了。”

  “所以人工智慧發展這些年,還是不能替代人類。”梁雨起身給梁煥拿了瓶維生素飲料,“我們一直嘗試讓人工智慧分析案件做出推理,還試過犯罪預測。只可惜人類的行為有時候根本不是邏輯能解釋的。尤其是機器難以理解人的情感,遇到非常規的動機,它就會完全跑偏。”

  “那很好呀,至少短時間內你不會失業。”梁煥大笑道。

  “你可真是我親哥。”梁雨無奈道。

  吃過飯,馮鈞急著回去和董醫生討論手術方案。梁雨拉著怨聲載道的梁煥下樓漫步三十分鐘,直到計步軟體的顯示數字超過了三千,才急著催他趕緊上床休息。

  新換的被褥散發出薰衣糙的清香。可能是回家太令人興奮,也可能是因為白天睡得太多,梁煥躺在柔軟的水床上輾轉反側很久,仍然沒有困意。他起身披上睡袍,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寧靜的夜色朦朧的月光伴著點點燈火,樓群中還有幾處霓虹閃爍。“衫風集團”幾個字在梁煥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那是什麼意思?他閉上眼睛凝神靜思,這個名字非常熟悉,大概是十來年前一個挺火爆的賣保健品的公司,如今……倒閉了嗎?好像是的。自己為何時不時想起這個詞?哦,對,當年那公司在這棟樓上貼過霓虹燈廣告牌,不過六七年前就拆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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