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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叫青青的女孩子把墨鏡和頭盔一摘下來,一頭濃濃的捲髮就如瀑布一樣披了下來,程啟思覺得這個陰暗的小房間都亮了一下。那女孩子長得很美,曬成巧克力色的皮膚,濃眉、長睫毛、嘴唇略厚,素顏也美得濃烈。

  “我叫青青。”她說,“死的那個……是我們的隊長,也是我男朋友,叫葛宏。昨天晚上,我們在這裡住的。我們六個人住一個套間。本來是打算搭帳篷住的,但是,我們的車在路上拋錨了……所以我們只有找了旅館住。”

  青青頓了頓,又說:“昨天晚上,我們都特別累,這裡條件很差,連個公用衛生間都沒有。於是我們都沒脫衣服,上床就睡了。這一晚上……大家都睡得很沉。但是我半夜醒了,看到葛宏出門,我就問他要去哪兒?”

  趙思翰坐直了,問道:“那他怎麼回答的?”

  “哦,他說他去WC。”青青垂著睫毛說,“我翻了個身,又睡了。我聽到那扇木門響的聲音……”她突然睜大了眼睛,眼裡露出了恐懼的表情,聲音也在抖,“現在想起來,那木門關過來,咯吱咯吱的聲音……實在是很可怕。而且,我不記得……他回來過。”

  在隊員孔昌和孫華的口裡,趙思翰也聽到了類似的說法。兩個人都說,確實在迷迷糊糊中聽到門響,瞅了一眼,看到隊長出去,但是沒有留意到他回來。

  胡希的說法則有點不同。“我半夜的時候,突然覺得很冷,睜開眼睛一看,門開了,冷風正在往裡面灌呢。雖說是七月,可這是高原,還是挺冷的,我就起身去把門關上,找了個旅行包,把門抵上了。然後,呃,我一覺睡到了天亮!”

  “是啊,我也看到胡希去關門了。他用的還是我的旅行包呢!”孔昌說,“我睡眼惺忪,問他幹什麼,他說冷,門閂壞了!”

  “早上嗎?啊,雖然很早,但是我們都是這麼早起來的!早一點騎車環湖會比較涼快!我們到處找不到隊長,就想他是不是去油菜花田拍日出去了,我們就去找他……結果……”孫華的聲音,越來越低了。

  程啟思和鍾辰軒互相看了一眼。趙思翰又問了些細節,然後把這群人打發走了,叮囑他們不能離開小鎮。

  “都發覺了吧?”趙思翰攤開雙手,對程啟思說,“多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啊。簡直像東方快車謀殺案,這一個房間裡的五個人,互相作證,都證明自己在他們隊長離開之後根本沒有出過房間。”

  程啟思笑著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說:“現實生活里,沒有那麼多有邏輯性的犯罪。至少……嗯,大多數沒有邏輯。”

  鍾辰軒微微笑了一下。“對,大多數。真正的高智商犯罪,也許你還沒發現,人就已經死了呢。”

  趙思翰多看了他一眼,對程啟思低聲說:“你的搭檔好像比以前更難相處了。”

  程啟思做了個“噓”的表情,轉頭對鍾辰軒說:“你怎麼看?”

  “現在的問題不是誰是兇手,要說兇手,他們誰都有可能,只要你不認為是什麼的流竄的人作的案。”鍾辰軒說,“現在的問題是,那個兇手怎麼能夠越過那麼一大片油菜花田,把被害人帶到花地的中間,殺死他然後逃離?我簡直覺得是不可思議的事,像變魔術。”

  他用手指彈了一下窗玻璃。油菜花跟天之間藍得出奇,藍中帶著點灰的湖水,泛著淺淺的波紋,怎麼看都是幅畫。站在油菜花田裡的人,遠遠看來,都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

  鍾辰軒喃喃地說:“哦,我在想,啟思,我們看到的那個兇案現場,像……像一幅畫好了的畫。似乎……像是刻意給我們擺在那裡,要我們看的。”

  “是嗎?”程啟思抱著手臂,走到了他身邊,“我反而不太敢相信,在這麼美麗的地方,會發生這樣奇怪的兇案。”

  鍾辰軒回過頭,似笑非笑地說:“剛才那五個人,有的人一臉焦灼,有的人在流眼淚,也有人滿腹心事。毫無疑問,啟思,就在這些人當中,有一個兇手。你覺不覺得有點兒看膩了,總是在某張跟別人一樣的面具下藏著一個兇手?”

  “就算我膩了,你也不會膩。”程啟思笑著回答,“這是你的興趣所在,也是你的專業,不是嗎?”

  他們又回到了兇案現場。趙思翰指點著說:“這裡晚上是沒有人的,這些土地都是屬於當地的牧民的,他們晚上回去睡覺,白天有事的時候才會騎馬到這裡來。”

  鍾辰軒相當驚訝地說:“騎馬?”

  程啟思瞪了他一眼說:“你一路上看到的馬,難道你以為是拍電影用的?”

  鍾辰軒眨了眨眼睛道:“我也想騎。”

  “當心摔下來!”程啟思說,“這裡的馬可是烈性子的,你沒看到阿瑩差點摔下來?摔斷脖子都是可能的,她算是運氣好的了!”

  “是嗎?”鍾辰軒喃喃地說,“真的只是運氣好嗎?……”

  趙思翰彎下腰,去撥弄那些長得足足到了人小腿的油菜花,他說:“看是油菜花開得最燦爛、最茂盛的時候,也是遊客和攝影愛好者們來得最多的季節。長這麼深的油菜花,要拖著一個兩百斤的人進進出出,他是在變魔術嗎?”

  程啟思左右看了看,這種高原真是太平坦了,一望無際,連點遮掩都沒有,連根電線桿都找不到。也沒有看到任何大石頭、房屋之類的障礙物,除了他們昨天晚上住的那家勉強可以稱之為旅館的房子。他有點沮喪地說:“反正我是看不出來問題在哪裡了。這裡空空蕩蕩的,只有這花,你說人要爬上根電線桿,或者爬上屋子往下跳,都是不現實的。難道兇手踩了個高蹺?”

  “是,你去踩來看看。”鍾辰軒嘲弄地說,“手裡還要拖一個兩百斤重的人?”

  “噢,我知道是不切實際的。”程啟思也不臉紅,很淡定地說,“我也只是提出一種可能性。我從來沒說這種可能性會成真的是不?”

  鍾辰軒若有所思地揚起眉頭,他的眼睛在陽光下發著光,說:“就算是死者自己也不可能。你們看,他是趴著的,這個姿勢相當……呃,安詳,要把你從半空中摜下來,得了吧,你還不知道是什麼奇怪的姿勢呢。”

  “喂喂餵。”程啟思再好脾氣,被一直損也不樂意,“你打比方,也不用拿我來當例子吧。”

  “行了行了行了。”趙思翰說,“好久沒看到你們,還是老樣子,吵成習慣了嗎?我餓了,走,吃早飯去,我請客。”

  程啟思說:“那幾個嫌疑人怎麼辦?”

  “說是嫌疑人,現在也沒動機沒時機的。”趙思翰聳了聳肩說,“今天如果我找不出什麼線索,就只能讓他們先走啦。人家說了,他們是來參加自行車環湖比賽的還沒完呢!”

  “很冷血的表現啊。”鍾辰軒喃喃地說,畢竟是一起來的人……”

  程啟思問趙思翰:“有沒有問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問了。”趙思翰拖著程啟思和鍾辰軒,就往街對面的飯店走,“他們說是在一個自行車社團論壇上認識的,也不是特別熟的人,屬於"組團,這類型,所以,死了人,他們也不太在意,可以理解。不過,青青跟死者是一起同居的,她也沒否認,好歹她也掉了兩滴眼淚!走了,先去吃早飯,我肚子都在叫了!”

  程啟思不經意地說:“這裡難道還有什麼好吃的?”

  事實證明,這裡確實沒有什麼好吃的。唯一一家這時候開了門的飯店,只有羊肉湯和大餅。羊肉湯倒是挺r美,只是那肉粗糙得程啟思這種從小到大沒看過牙醫的人嚼不動。鍾辰軒一向討厭腥的東西,羊肉自然是腥的,他喝了兩口就皺眉頭不肯喝了“你吃點吧,這裡早上真的只有這種湯喝。”趙思翰笑著說,“我才來的時候也真的很不習慣。這裡只產這些東西,你要不吃……”

  程啟思接了一句:“不吃就挨餓!”

  鍾辰軒無精打采地說:“這街上就只有這家有可吃的東西嗎?”

  這只是個丁點兒大的小鎮,因為在湖邊上,才會相對比較熱鬧。即使如此,昨天晚上程啟思和鍾辰軒來到這裡的時候,也早已家家關門,害得兩個人只能吃壓縮餅乾當飯。這時候已是早上九點多了,開門賣早飯的居然也只這一家。

  “噢,我不相信會是這鎮上的人。”趙思翰低聲地說了一句,埋著頭喝著熱騰騰的羊肉湯,這裡的人都是在這裡住了很久的,沒什麼流動人口,死者身上沒有財物失竊。這裡離市區不算遠,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都不會帶很多錢在身上,當地人也知道這一點。何況,這裡民風不錯,挺純樸的……”

  “你就說兇手是他那個小團隊裡面的人吧。程啟思笑著說,“別的人,沒動機。是吧?”

  正在這時候,有個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這是個身材瘦小的男人,脖子上掛了個很專業的相機,背上也背了個專裝鏡頭的大包。他在靠牆的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要了羊肉湯和幾個大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剛才我陪你們來吃飯,叫同事去問他的話的。”趙思翰做了個不起眼的手勢,指了指這個正在大吃的男人,低聲地說,“這個人叫馬山,是個挺有名的攝影師。他跟死者是好朋友,這次他過來拍照,順便幫他們開車。你們應該知道吧?騎自行車也是很需要體力的,繞著湖環行至少也要三天,如果累了,可以把自行車扔上隨行的大車,自己也上車休息。”

  “哦?”程啟思的注意力集中過來了,“那不就正是因為他的車拋錨了,才沒趕上,這群人才會在那家旅館投宿?”

  “非常正確。”趙思翰喝光了他的羊肉湯,一張嘴油膩膩地發光,“不過你有一點說錯了,他說不是車拋錨了,是因為他看見昨天的晚霞實在是太漂亮了,跟金色的油菜花相映生輝,所以他停下來找了個地方拍照,一拍就拍得忘了時間,一直拍到天全黑了,他們給他打電話也沒聽到。他也懶得再開車了,就在車裡睡了一覺打算第二天趕上他們。”

  “這樣啊。”鍾辰軒的眼睛有點發亮,“這就是說,那個隊的人,住在旅館裡,完全是因為這個突發狀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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