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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周身五感能感受到的只有尖銳的痛楚,以及歇斯底里的絕望。

  元若拙忍不住潸然淚下,試圖安慰段雲泱幾句,那人卻猶如化為了雕塑般充耳不聞。他仍舊不死心,試圖去拉段雲泱的手臂,卻被林錚止住了動作。

  「若是放任少爺如此,這般的摧心折磨遲早會逼死他!我又怎能無動於衷?」

  林錚卻搖了搖頭,走到段雲泱面前,淡淡一句石破天驚:「他還有救。」

  「你說什麼?」段雲泱霍然站起,眼前一片黑沉險些摔倒,雙手仍是死死扣住蘇巽不肯放鬆,「有什麼法子可以救他?」

  「他的身體儘管屢屢受創,可武功底子極為強大,加上淨寰蓮的護持,以及多年來那姓葉的小子尋來的珍稀藥材,都在他體內潛移默化地發揮了作用,」林錚掀開蘇巽的眼皮查看,又仔細感受了片刻他的脈搏,「眼下他只是進入了假死狀態,但如果不加以搶救,怕是也離死不遠了。」

  「風吟,你當初研製出化生散的兩種解法,第二種正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化生散毒性酷烈,卻僅能活躍於生機盎然的軀體當中,若以特殊功法刺激毒素爆發,再以假死狀態存留,它便會停止在體內的肆意擴散。此時應尋來極寒冰髓一類的事物保護中毒者肉身不壞,並延緩筋脈中血液流速,加以銀針導流之法將毒素一一析出。」

  「這……正與阿巽的狀況不謀而合……」

  短時間內經歷極致的大喜大悲,段雲泱的身體狀態差到了極點,頓時按捺不住嘔出一口鮮血,卻固執地拒絕了前來攙扶的手下,牢牢將蘇巽打橫抱在懷中。

  即使只是剎那,他也不願再與那人分開。

  隨著他的動作,蘇巽懷中有什麼堅硬的東西簌簌滾落,不遠處的纏影獸低喝一聲,叼起此物搖身一變,幻化出季明淵的身形。從齊國來到朗京一路勞頓,險些耗盡了纏影獸的體力,此刻依靠傀儡寶石恢復了幾分,才勉強恢復了幻形的能力。

  「小蘇這孩子,真是……」

  季明淵又是心痛又是無奈,抿緊了唇一語不發,僵立片刻,驀地轉身來到不遠處被鎖鏈束縛在宮柱上的天吳身前,雷霆一掌擊在他胸口:

  「既然清醒過來,還不快快將功折過,如實交代寒玉棺的下落?」

  天吳臉色慘澹,「哇」地一聲嗆出淤血,他身中雷霆罡已久,身體機能早已受到了極大的破壞,此時只是憑一股意志強自支撐:「……我為何要教你們如願?」

  「天吳,念在昔日同僚的情分,我再喚你一聲,」季明淵笑意慘然,「玄霄閣由你我繼承,一力發展壯大,又最終歸於湮滅。是非成敗轉頭空,你我所追逐的一切最終都化為泡影,既然該落空的落空該破滅的破滅,如今又有什麼可執著不放的呢?」

  季明淵幼年與蘇巽的養父蘇瑜棠共同師從於絕涯真人,後來因為治世報國的理想發生分歧,而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人進入官場傾力致仕,一人隱匿江湖行俠仗義,此後的人生則是在玄霄閣度過。

  而他與天吳等人雖然各有抱負,卻依舊是多年共同打拼的戰友。如今落得這樣一片狼藉的局面,縱然過往的恩怨都因為痛下殺手一筆勾銷,心中到底是意難平。

  「小蘇於我而言,與自己的親生子嗣沒什麼分別,就算是我以盤古的身份請求你——」

  天柱之傾雪山之摧,季明淵一撩下擺,雙膝跪地。

  「請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天吳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絕非黎晟那般斷情絕義的癲狂之人,若要追究,斷然無法將以往的深情厚誼一筆勾銷。過往午夜夢回,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抱負而慘死的同僚浮現在眼前,他都會以大計為重做藉口,強自按捺下心中的愧疚不安。

  可事到如今,一切陰謀散去,塵埃落定,他再也騙不了自己。

  「……寒玉棺被我藏在玄霄閣地宮最深處,你鬆開鎖鏈,我帶你們去。」

  然而儘管此時他萬念俱灰,重傷衰弱,眾人依舊無法輕信於他。林錚冷哼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枚藥丸,捏住天吳的嘴巧勁一翻,那藥丸就經由天吳的喉嚨滴溜溜直咽入腹。

  「若是你有半句虛言,我便會捏碎這枚丹藥,隨後你服下的藥物會在體內引爆,屆時屍骨無存,可怪不得旁人。」

  毒聖林錚行事一向乖戾狠辣,威脅起人來也是毫不容情,天吳卻對此並沒有多大反應,只淡淡一笑,掙脫鎖鏈的束縛,蹣跚著向外走去。

  段雲泱抱著蘇巽走出大殿,遙望著身後的屍山血海,一聲嘆息逸出唇角。

  這世間榮華富貴,權勢傾國,都在生命的面前化為塵埃,萬物唾手可得,唯有生死之事,一去不返,再難挽回。

  所幸上天垂憐,還能給他這樣一次機會。

  下屬將火油與火種拋向殿內,火光隨即沖天而起,很快將雄偉的建築物熊熊吞沒,多少諜影綢繆融化於凜冽的火光中,再也不復當年模樣。

  葉知蘅召來傀儡車,一路護送著眾人趕往玄霄閣地宮。段雲泱依然緊緊抱著蘇巽,指縫間全是干凝的血跡。他周身不住顫抖,時而被極致的恐懼攫住心神,時而被隱約的希望煎熬折磨,向來穩定的雙臂瑟瑟發抖,一雙眼眸驚懼不安地四下游弋。

  他惟願能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仿佛這樣就能彌補那些失去的時間,挽回那些流逝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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