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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爾娜最後的慘叫聲,甚至擊穿了靈柩殿堂的結界,庭院裡的老兵聽到巨大無匹的聲響,他們往看去,榮軍院屋頂塔樓雷閃不絕,奪目的電光火花里,一條白色的蝮蛇自牆壁游下,喪魂落魄般迅速鑽入到庭院的牆洞裡,一些老兵舉著十字鎬去挖,但一無所獲。

  其餘老兵擔心皇帝的靈柩,但殿堂內一切安好如初。

  數日後,一片風雨昏濛里,皇帝的靈柩下葬,但那晚依然有君士坦丁堡居民聲稱,他見到死去的皇帝滿身甲冑,坐著噴發如硫磺火般的戰車,巡天數遭,接著走入了烏雲當再也看不到。

  此後帝國政權,是巴塞麗薩和她兒子赫利斯托弗共同執掌的,巴塞麗薩率先將始終被囚禁的建造者大衛毒殺,並判定建造者大衛和洞窟修士們勾結,企圖顛覆赫利斯托弗的御座,矛頭直指與洞窟修士關係密切的卡林西亞親王母子——敏銳的寡婦立刻將所有家產捐出,乞求巴塞麗薩的從輕發落,最後安娜寬宥了卡勒阿迪歐斯,保留他的王位,但卻規定讓他母親和子女入君士坦丁堡為人質——後來英格麗娜在君士坦丁堡郊外的一所幽靜的莊園裡去世。

  又過了十二年,一次雷電天氣當,又有許多大宮的侍衛和使女見到,那輛燃火的戰車突然自天空降臨在大日晷台,當晚帝國巴塞麗薩晏駕,並且女皇像是預知自己的死兆似的,她是安排好了一切才離開人世的:很多人看到先前死去的巴塞琉斯帶著她的靈魂,駕著那輛燃火戰車騰空離去,據說在海峽那邊的奧林匹斯山靜修的僧侶都看到了這景象。

  這個荒誕不經的傳說,卻始終在皇都的大街小巷流傳。

  巴塞麗薩晏駕後半年,一艘在金角灣皇室大船塢里下水航行的車輪船引來萬千居民的圍觀,人們站在高高的海堤不斷喝彩著,富人們則租賃許多划槳遊艇,張燈結彩在這艘船四周近距離觀看——那艘船隻將房屋的煙囪安在甲板,腹載有一個噴著濃煙的器械,能不用人力驅動明輪,讓船隻在水航行。

  新皇帝赫利斯托弗在其後親自為工程師和船員們頒發了豐厚的獎金,並授予他們爵位品階,這位皇帝也建立了自己的功勳——他消滅了威尼斯城邦,為此皇都舉辦了為期九日的狂歡節日。

  整個都城都沸騰起來,這幾年「大京市民政治」重新活躍,來自世界各處的新奢華玩意兒,包括帝國科學院裡不斷發表的一些嶄新成果,無不刺激著市民們的神經:當然影響最大的,還是「阿克蘇姆咖啡球」的引入,人們將這種球泡在燒開的水,製造成一杯杯充滿「力量和熱情」的熱飲,最先是禁酒(名義)的烏古斯人出征飲用,後來很快君士坦丁堡的大街小巷都充斥著咖啡館,成為最受庶民歡迎的飲品。還有是產自高唐帝國的茶,貴族的女子在聚會時尤其熱愛。這樣市民開始在咖啡館議論世事,而貴族女子則在高雅的樓閣里品茗,也開始議論國政得失、宮廷秘聞,帝國郵政司的密探則穿梭這些場所當,豎著耳朵監聽。

  一隻烏鴉穿過流雲,和金光閃閃的聖智大教堂頂,接著在握著耶穌雙劍(象徵著世俗和精神)的高大帝青銅巨像憤憤地屙了泡糞,又如彈丸般掠下,越過一條條街道的咖啡館、酒肆、集市,最後它飛過皇都的狄奧多西城牆和森林,揮動著翅膀,來到了西郊十二古里處的「宋城」。

  一處宅院當,某位穿著傳統宋人服裝的,五十歲下的畫師,正端坐在茵席,點著輕淡的薰香,在那裡畫著精緻美麗的鳥雀,他和其餘眾宋人一樣,都是於二十年前的莫夫城戰役里被俘而來的,他叫「黃逸夫」,後在此娶妻生子,現在已是帝國一等一的「丹青師」,作品深得君士坦丁堡宮廷喜愛,但黃逸夫卻是個深居簡出的人,平日裡除去作畫,基本很少出門。

  那烏鴉落在了畫室的窗欞,呀呀地叫了幾聲,接著黃逸夫微笑著抬起頭來,「你怎麼不去多看會煤氣船的試航?」

  結果那烏鴉惱怒地吐了口飛沫,居然說起了人話來,「佶,想當年童貫和我想盡辦法,讓你活下來,誰想你這二十年窩在這宋城裡當俘囚,難道你忘了亡國的恥辱嗎?」

  「國?國對於佶來說不過是場逝去的夢,沒有人會為了過去,而往前奔跑,那不成了南轅北轍?相於國,還是畫更適合我。」丹青師重新低頭走筆,恬淡地說,「九天玄女你還在恨著嗎?因為你的所有,都被前代巴塞琉斯奪走了,安心吧,不妨在這個畫室里,和我渡過無爭的一輩子吧。」

  「馬郭藥師會在巴拉克特敗死,而劉光世則會趁機吞併他的隊伍復宋,北哈扎爾海立國;赫利斯托弗雖然消滅了威尼斯,但當安娜死後,她姐姐和姐夫會企圖趁機吞併埃及,帝國和耶路撒冷會有場綿延數年的戰爭……而那李暉的靈魂不知道陰差陽錯飛到哪裡去,但銀盤刻鐘提前了,怕是有人要投到某個之前的時代去。喂,喂,你聽到了嗎,佶!」烏鴉在窗欞急得蹦來蹦去,但丹青師卻始終沒有再抬頭,只是低聲感慨了句,「我,天生還是喜歡和平與繁華,他鄉是故鄉,故鄉亦天涯,何必再起凡人之惱……九天玄女,你是回復不了昔日的風采的,放棄吧。」

  同時,和熱鬧非凡的大賽馬場、蹴鞠場、馬球場及梅斯大廣場和大皇宮集市相,新皇宮內一處深藏著的書齋反倒顯得格外僻靜,為宮廷幾乎奉獻一生,現已成為蒙頭修女的溫若明娜靜靜坐在那裡,獨腕提著筆在寫著對高皇帝追懷的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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