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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語。

  你說你是在搞什麼啊?對老鼠你還發什麼慈悲啊?你又不是他同類,你有什麼下不了心的?老捕鼠員急得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在我面前兜著圈子,突然他停住腳步,轉向我說,你看看現在這些人,人都在向人下死手,搞得污七八糟,你死我活,你說你對那麼些老鼠軟乎著手幹什麼?

  我欲言又止。

  原來我還以為你跟秦天一樣的手段,一手糖豆一手毒藥,為的是不讓鳥盡弓藏,沒想到你會這樣的,連一隻老鼠都不忍心殺。老捕鼠員哀嘆一聲,說,我不管你有什麼樣子的難言之隱,或者有什麼樣子的藉口,但是你別忘記了你是愛城捕鼠局局長!就算你忘記了,愛城人都還記得,那個委任你的執政官也記得。

  我喃喃自語道,怎麼辦呢……

  你是問我還是說你?老捕鼠員說,我知道答案,讓我告訴你,如果你再這樣子下去,完了的不僅是我,而且還有你,你會把我們都害了。

  為什麼?我說。

  執政官正在清理暗藏的敵人,我們這群成天連老鼠都不抓的捕鼠員,別人會把我們看成是什麼?老捕鼠員說完瞪著我。

  我說不知道。

  不知道?老捕鼠員苦笑起來,說,捕鼠員不抓老鼠,就是和老鼠一窩,就是老鼠!是老鼠,自然就該殺!

  是老鼠就該殺嗎?我看著老捕鼠員,問,我們是老鼠嗎?

  老捕鼠員氣得一跺腳,感到不可能跟我說得清楚,指著我,痛苦得一張臉都扭曲了,說,你這人啦!你這人啦!你是我見過的最不可理喻的人啊!散夥吧,逃命吧!

  就在老捕鼠員扭轉身剛要離開時,我說,殺吧。

  我的聲音太微弱,老捕鼠員沒有聽得很清楚,他扭回臉,看著我,等著我重複。

  我痛苦地呻吟似的說,殺吧,你們。

  你呢?老捕鼠員愣愣地看著我。

  我木然了。

  如果你不想有事的話,明天就展示出你的轉世靈貓的絕招,聽說明天執政官的督察官要來檢查你的捕鼠情況。老捕鼠員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三嘆地走了。

  還沒有等到第二天,我就被督察官帶走了,然後是長達一個星期的盤問。我被關押的地方比西門囚禁我的地窖還要陰暗和潮濕,不過我並不孤獨,和我關押在一起的還有很多人,他們中間有我熟悉的,比如說和我們捕鼠局有密切聯繫的糧食局局長、供水局局長,也有不是很熟悉但是認識的,像警察署署長、包括原來管理關押我們這個地方的監獄長,還有許多我不熟悉的,不過據說他們曾經也都是功勞顯赫、權重一時的人物。

  你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一位認識我的人這麼安慰我。

  其實我並不是害怕,只是感到厭倦,他們的盤問像是在推動一個老磨盤,所有的問題就那麼幾個,比如我是不是和誰誰勾結準備動搖愛城新政權,是不是準備採取卑劣手段暗殺執政官,是不是準備陰謀結黨……,他們翻來覆去地問著,繞來繞去。我厭倦不已,但是每當我的語氣顯得疲憊或者不耐煩的時候,他們就敲著桌子不溫不火地說,小心呀,老實呀……。我說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啊?我都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了,你們要我怎麼樣才滿意啊?他們說,你說完了?沒說的了?我說沒了。他們乜斜著眼睛看著我,那鬼魅的眼神好像是在告訴我,他們已經掌握了大量的關於我的什麼秘密,現在不過是在跟我做遊戲,捉迷藏,等待時機一到,就輕輕摁動機關,叫我連呼叫的機會都沒有,一下子——沒了。

  我被關押的那一個星期里,不斷地有人進來,也不斷地有人出去。但是我卻發現那些出去的人的腳步異常沉重,而且還表情悲壯慘然地和大家告別。我大惑不解,不就出去嗎?多好啊,恢復自由,還有什麼哀傷的呢。有人問我,你也想出去?我點點頭。那人嘆息說,你可別想著出去啊。

  當時我並不知道那人話里的意思,直到一個傍晚,一個人在被督察官帶出去的時候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不要殺我啊,不要殺我啊!

  ——我這才明白,那些出去的人原來都是被殺了。

  這不是殺,這是清理!剛剛被關押進來的一個跛腳老人說,他的樣子長得很委瑣,我一下子聯想到了我父親的那個瘸子兄長。

  殺吧,殺了我們這些老傢伙就沒有誰敢頂撞你了,敢藐視你了,敢說你的不是了,殺了我們吧,殺了我們愛城就清靜了。跛腳老人在我的身邊一瘸一拐地邊走邊喃喃自語,難道我還怕麼?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跛腳老人像是不經意間才發現了我,他彎下腰,探長脖子,看了看我,問,你是誰?

  我說被抓進來之前我是愛城捕鼠局局長,叫東郭。

  捕鼠局?一群沒有事情抓老鼠瞎胡鬧的傢伙,愛城養著你們,就是養著一群老鼠!跛腳老人鄙夷地斜了我一眼,問,你憑什麼也在這裡?

  我說我不知道,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把我關押在這裡。

  胡鬧,你有什麼資格!跛腳老人在鼻子裡哼道。

  我說你是誰?

  我?跛腳老人回頭瞪著我,說,你看清楚我是誰?

  我搖搖頭。

  你怎麼連我都不認識?跛腳老人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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