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不會再反抗了。

  「去嘗一口吧。」

  亞伯幾乎落下淚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但眼淚根本抑制不住。

  該隱的手還壓在他的手背上,同樣冰冷、僵直。

  終於,舞台上出現了新的聲音,似乎來自空曠恢弘的宮殿,音質空靈,語調威嚴:「該隱,你的兄弟身在何處?」

  「該隱」的聲音響起:「他自有自己的安排,我並不清楚。」

  「領我進你的屋子,為我提供遮風避雨的頂棚,好讓我安逸地等待他的歸來。」

  「你是何人,竟敢向我下達命令?」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該隱——你的兄弟身處何處?」

  那陌生的聲音宛如鐵具相擊,聲音沉冷,讓人不由敬畏,難出狂言。

  無人回應。

  那聲音便代該隱回答了——

  「無知的人類,你犯下的罪是天地間手足相殘的首例。

  「因傲慢,你操縱他人;因虛榮,你尋求認同;因貪婪,你求索無度;因欲望,你啜飲血液。你是否認罪?」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從此以往,血紅色的瞳孔就象徵你弒親的罪惡;你得到的力量與速度,皆來自他人的痛苦。

  「你原在大地耕作,因你的罪,大地的成果被你辜負。

  「你得到音律與繪畫的天賦,從此以往,再不得依賴土地維生;你以血為食,便不得享有光明的恩賜。

  「你將成為黑暗中不死不滅的旅者,走過千山萬水,也找不到你的兄弟。

  「你須日日夜夜體會他在死前的苦難,絕望將永世伴你左右。

  「求得他的原諒,才能求得對你的救贖。

  「去尋你的兄弟,該隱,你須心懷希望。

  「你雖是罪人,我同樣祝福你。

  「願你早日贖罪。」

  「第六日」。

  幕起的文字火光灼灼,將整片大幕焚燒殆盡。

  「水是鐵水,油是人油。」

  「一層水,一層油,先油後水人似鬼,先水後油人鬼愁。」

  舞台上有人唱著,「嘩啦」一聲倒下水,又「嘩啦」一聲潑下油。灼灼熱氣飄過前排觀眾席,直飄到亞伯的面前,悽慘的嚎叫幾乎穿透了耳膜。

  他伸手想捂耳朵,但一隻手還被該隱壓在座位上。

  「該隱……」亞伯用力抽手,但根本抽不動。他迷惑地轉頭,探身去看該隱的面頰,被對方臉上的怪異反光驚得大駭——

  這不是該隱!

  這怎麼是個木頭人?

  亞伯剎那間驚出一身冷汗,忍痛從木頭人的手掌縫隙中猛地抽出手來,急匆匆地從座位里起身,沿座椅外側的通道向外逃去。

  但舞台上的場景讓他頓住了腳步。

  該隱。

  他腳步虛浮地向前走了幾步,仔細端詳。

  本該與他並肩而坐的該隱竟上了舞台,左右都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壓著他的肩胛,推搡著他向舞台中央走。

  前幾幕的時間並不長,但該隱的模樣卻像熬過了無數歲月,衣衫襤褸、形容憔悴,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瘦脫了相。

  舞台正後方架起了高台,上面站著妝容怪異的審判者。兩側站滿了獸首人身的怪物,簇擁著該隱來到舞台正中央。

  亞伯扶住了手邊柔軟的椅背,才沒癱在地上。

  舞台的頂端已布置了一排高低不一的瓦鍋。怪物們口中唱著詭異的歌謠,手裡繩子一拽,就能把各自頭頂的瓦鍋倒下來。每倒一鍋,被砸中的地面便傳來慘絕的痛呼聲,再一聯想歌謠里的內容,不難想像倒下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上至紅海,下至深淵——」審判者尖著嗓子高唱道。

  「下水在後,起鍋在先——」怪物們高聲應和著,最外圍的開始鬆手了。

  金光璀璨的液體從瓦鍋里傾涌而下,砸在漆面地板上,激起一片滋滋作響的燒灼聲。

  「千年萬載,陰影之間——」

  「先除脾胃,後見心肝——」

  又一陣光芒四射的液體,因為瓦鍋的高度變高,裡面的液體也濺得更遠了。第一排的觀眾席上已經有了一小片亮光。

  「繁盛起落,虛空爆裂——」

  「一刀一斬,一日一節——」

  這回,金燦燦的液體濺到了第二排。舞台上,該隱分明也染上了一身火光,頓時被燙得全身發抖,但因為口齒封禁,只能發出痛苦的嗚咽。

  「行者往來,無人停歇——」

  「一人千語,千語一夜——」

  亞伯唇齒顫抖,眼前眩暈,幾度開口卻無法發聲,只能閉嘴連連吞咽,乾涸的嗓子裡終於有了聲音:「住手!」

  他啞著嗓子連喊了數聲:「住手!」

  舞台上的眾人齊齊看過來。

  審判者揚手制止了怪物們鬆手放線的衝動:「你這人怎麼?」

  「你們在審判該隱?」

  「你這人怎知?」

  「你們還沒有審判,怎能直接施以刑罰?」

  「你怎知我未?」

  亞伯被他問住了。

  「他這人可怪?」審判者扭頭詢問手下的怪物。

  「他這人甚怪。」怪物們齊齊地回答他。

  「我才是受害者!刑罰需由我來裁定!」亞伯又一次開了口,但這一次的話讓他自己心裡都有些迷惑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