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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超在地上鋪了四塊半透明的塊狀物,須叔將那隻鞋放在塊狀物上,喃喃念了幾句口訣,右手的中指和食指豎起,在耳後一撩,只見一簇綠色的火苗“噌”地一聲在指尖躥起,他旋即將手指在耳畔不停地畫圈,一圈的輪廓大過一圈,就在火苗於繞游間變成了火焰的一刻,須叔將指尖“唰”地向下一甩,火焰蛇一般滑至胸前,騰起半空,懸虛而舞,旋轉不停,火光將須叔的雙眸映射成灼灼的兩粒紅炭。

  站在主臥門口的唐小糖驚得目瞪口呆!

  這當口,王紅霞戴上套袖,用塑料桶到廁所接了水,把墩布蘸濕,迅速在主臥到大門的這段客廳過道上擦了一番。

  “須叔,水路開了!”李文解說。

  須叔似沒聽見,口裡不停地喃喃自語,語速越來越快,在這斗室里竟有恐怖的回音:“遍體雨血,骨碎筋連,離亂悲苦,俱在今世,輪迴往生,無須執著,去彼淨土,尋彼安樂!”

  牆壁和天花板上,一時間怪影憧憧,忽如颶風撼樹,忽如車裂活人,忽如萬蟻噬蛇,忽如岩漿四溢,讓人生出整間屋子都在熔化的感覺!

  這小小的一簇火焰,如何能投射出如此巨大的影像?!

  唐小糖正驚恐莫名,只聽須叔念完了口訣,雙唇一吐,“咄”一聲,籠在一起的雙手,左手後背,右手向下一指,那火焰仿佛《天龍八部》里鍾靈的閃電貂,“嗖”地一下正打在地上的那隻鞋上,四塊塊狀物顯然是什麼蘊力極厚的固體燃料,頓時燃起大火!

  滾滾熱浪,爆炸一般,將屋子裡所有人的頭髮都蒸騰得揚了起來!唐小糖嚇得瑟瑟發抖,身子求饒似的蹲了下來,扒著門框的手指幾乎摳進了木頭裡面,她發現牆壁和天花板上的影子,突然由原來的奇形異狀,漸漸變成了一個、兩個抑或三個人形,它們不斷顫抖著掙扎著撕裂著痙攣著,仿佛在狂風中劇烈地拋灑,將天花板和牆壁染上了斑斑鮮紅!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比這一切更加令唐小糖恐懼的是,背對著她站立於主臥正中的須叔,忽然揚起雙臂,昂起頭顱,面對千蛇吐信般的火舌,萬魔撲爪般的鬼影,石頭一樣紋絲不動,仿佛已經與這恐怖的空間和情境完全融為了一體,不知他究竟是人,是鬼,還是站在人與鬼之間,自由操縱著絲線,駕馭生與死、魔與道的傀儡師!

  直到地上的鞋被燒得幾乎燼了,須叔才放下雙臂,伸出一隻手,張超連忙呈上一個布袋子,須叔從袋口裡抓了一把,撒在殘火上,“沙”地一聲,原來是一把沙礫,將火徹底熄滅。

  李文解上前道:“須叔,凶靈驅走了嗎?”

  須叔神色凝重,沒有回答。

  “須叔幾時有過失手的時候?”張超一邊打開窗戶放煙氣,一邊笑道,“如果房東就是殺人兇手,恐怕他不會再回來了,一旦落入法網,這屋子就充公了吧?”說著掏出一個計算器噼里啪啦敲了起來,不知道在計算什麼,突然就聽見老皮在洗手間裡喊:“超子,快來幫把手,這兒太他媽噁心了!”

  張超把計算器揣進兜里,向洗手間走去。

  須叔轉過身,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唐小糖,對李文解說了一句“你們開始清理吧”,然後走到陽台抽菸去了。

  3

  李文解在唐小糖面前蹲下,遞給她一張面巾紙。

  唐小糖這才意識到,自己滿臉都是淚水,她接過面巾紙,一邊拭淚一邊哭著說:“你們這是搞的什麼啊,跳大神似的,把妖魔鬼怪都招來,太嚇人啦!”

  李文解看著這個漂亮又可愛的小女孩,哭得滿臉花,覺得又憐憫,又好笑:“不就是燒個邪麼,至於嚇成這樣嗎?”

  “為什麼要燒那隻鞋啊?還有你剛才說的‘水路開了’又是什麼意思啊?”唐小糖抽泣著問。

  李文解耐心地解釋道:“所謂燒邪,是凶宅清掃前最重要的一個程序,就是由‘驅凶師’——我們私下裡都這麼叫須叔——在發生兇案的房間中間,用事先準備好的固體燃料,點上一堆火,燒掉一隻鞋——必須是受害者穿過的,這就是所謂的‘燒邪’,驅逐在房間裡因怨氣所系糾纏不去的亡靈。亡靈無腳,被煙火所燎,被迫飄走或到其他房間,心裡必定有一股怒火,所以在燒邪的同時,一定要把客廳和其他房間的地面用濕墩布擦一遍,叫做打開水路,這樣亡靈一路走一路祛了火氣,就不會傷害到我們了。”

  唐小糖聽得發呆:“這裡面有這麼多講究啊!”

  “可不是嘛,如果你多讀一些相宅之書或古代筆記,就會發現,凶宅的產生、清理、翻新和買賣,早已成為一種文化,既然是文化,對每一個行為的意義與作用,必須有合情合理的解釋,比如剛才須叔為什麼對你要點燈那麼光火,燈一亮,滿堂白花花一片,驚著亡靈不說,讓它看見驅凶師在燒鞋驅逐它,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你們倆讓一下,別堵在門口啊!”王紅霞把漂白劑倒在水桶里,重新蘸濕了墩布,一路淋漓著走了過來。

  李文解和唐小糖趕緊站起身,閃開一條路,讓她走進去擦主臥的地面。

  李文解也去打了一盆水,倒上漂白劑,用一塊抹布細細地擦拭著那張高低床裸露的床板,看樣子,下鋪的被褥上一定沾了不少死者的鮮血,所以警方把被褥全部拿走了。擦完之後,他將一個小型電筒叼在嘴裡,擰開,用光圈照射著,檢查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才發現牆上有不少血點,部分已經被警方提取,於是他將高低床往外挪了挪,用一把刮刀將所有染血的牆皮都刮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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