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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裡,須叔看了一眼濮亮,只見他氣哼哼地瞪了須叔一眼,顯然是這兩件事都確鑿無誤,無可挑剔。

  須叔神情如常,繼續說道:“第四類凶宅叫——”

  仿佛舉刀一揮,突然斬斷了所有的聲音。

  須叔站定,昂起頭顱,看著天花板上那盞圓形的吸頂燈,嘴唇蠕動著,像一個坐在枯井裡的人仰望著頭頂那片觸不可及的天空,祈禱著什麼,他的神情非常古怪,有點陰鬱,有點憂慮,又有點不敢言說的恐懼。

  屋子也在剎那間陷入了一種恍惚若夢的氣氛之中。

  “咋的,斷電了?”濮亮冷笑道。

  須叔低下頭,看了他一眼:“沒什麼,第四類凶宅,因為極其特殊和罕見,這裡我暫且不講。”

  第四類凶宅,那又會是什麼?蕾蓉想了想,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種類的凶宅能被加上“特殊和罕見”這樣的頭銜,難道凶宅本身,還不夠特殊和罕見麼?

  “我繼續來說凶靈的種類。”須叔繼續踱步,步子既舒緩又有節奏,雖然是在不大的會議室里,繞著辦公桌環行,卻仿佛走在一片春天的原野中,怡然自得地吟著詩,“可能在很多人看來,凶靈既然是人死後的怨氣所化,必然就是人形,這可大錯特錯了。萬物皆有靈,靈魂一旦脫離肉體凡胎,因了機緣,也可能附著在萬物之上,一旦箇中奧妙為心術不良者所勘破,亦可‘製造’凶靈——這也便構成了凶靈的三大種類。”

  “首先是器物。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凶靈出竅之後,怨毒之氣附著在了一些奇怪的物品上,動物、植物,甚至笛子、酒瓮、門扇,皆能作怪,尤其是當殺人事件是因為劫財,而偏偏殺人犯又在驚慌中逃竄,沒有來得及帶走財寶時,那凶靈便會像葛朗台一樣附著在財物上,做個至死不渝的守財奴。《太平廣記》中有一則記載:一個名叫蘇遏的窮人,實在是買不起房,就用手中一點銀子‘賤價質一凶宅’,誰知住進去之後,屋子裡總有一注腥紅的影子在牆上搖曳,蘇遏聽了方士的指點,挖開地面,‘得一鐵瓮,開之,得紫金三十斤’,就是凶靈依附於財寶上的實例。”

  “要是到了現在,凶靈依附在哪兒?信用卡?銀行卡?支付寶還是微信錢包?”濮亮嘲諷道。

  須叔卻不理會,兀自說道:“其次是致魘,就是人為地製造‘凶靈’。弄個木頭人藏在牆窟里,使其夜遊宅府,嚇人半死,然後說屋子鬧鬼……這個多半是為了把昂貴的房屋變成‘凶宅’,然後以低廉的價格買賣,現在多已不用。下面,我著重說一說‘屍骸’。”

  也許是“屍骸”二字太過驚悚,屋子裡的所有人都神情一振,蕾蓉也不例外,她本是坐著靜聽,這時卻下意識地將一條胳膊放在了桌子上。

  “凶靈並非有形之物,而是無形之煞,紀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中,有一段話說得非常好:‘橫亡厲鬼,多年沉滯者,率在幽房空宅中,是不可近,近則為害。’凶靈有個特點叫‘有室則據,見曠則替’。意思是只要在室內被害的,總是要想方設法‘賴’在室內不走;如果是在曠野或郊外遇害,反倒不那麼容易作祟,急著找替代了。”須叔說,“那麼,有人會問了,凶靈在室內是以一種什麼樣的狀態存在呢?從古代的記述上來看,最多的是依屍而存,說白了就是屍體在哪兒它就依附在哪兒。古人多住平房,室內殺人後,有的乾脆就把屍骸埋在地板下面,棄房而去,更多的人如同現在一樣,將屍首拋到荒郊野外,不過在殺人過程中,因為難免搏鬥的緣故,所以那些殘肢、斷髮、血漬依然會留在室內,這也就導致了凶靈會依肢而存,依發而存,依血而存,換句話說:只要尚有受害者的一點殘存的身體信息留在室內,凶靈即不會離去——”

  蕾蓉舉起了手。

  須叔平抬右手,做了個“請講”的姿勢。

  “我是個法醫。”蕾蓉站起身道,“從科學的角度講,我無法認同你關於凶靈存在的說法,因為你剛才所述,皆是前人的記述,從證據的角度講,都是人證而不是物證,何況是很久以前的人證,其可靠性大打折扣——”

  “咦?”專愛加塞的羅謙又說話了,還故意把調門抬得很高,“幾千年來的成千上萬個古代學者,白紙黑字寫下的,也不可靠?”

  “不可靠。”蕾蓉說,“對於科學工作者而言,只要缺乏可以重複驗證的試驗證據,無論什麼典籍上記載的什麼事情,都存在質疑的必要。不過,由於我也沒法證明凶靈就真的不存在,所以我也只能到不認同為止了。但是,關於須叔剛剛的說法,我想提問,按照你的觀點,如果犯罪分子殺人之後,將血跡擦洗乾淨,將屍骸全部挪出室內,這個屋子就不再存在凶靈了嗎?”

  “很難的。”

  “什麼?”蕾蓉有點沒聽懂。

  “我是說,很難的。”須叔摘下眼鏡,用一塊蛇皮樣的眼鏡布細細地擦拭著鏡片,“兇犯殺人後,多半會立刻潛逃,即便挪屍,也很難把殘骸一個不少地帶出去,總會有點兒什麼被遺忘在屋子裡,成為凶靈依附的對象,比如被砍斷的一截手指,被敲下的一顆牙齒,被削掉的一塊頭皮——甚至,一片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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