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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階段還沒有決定採信誰的供詞。松村說,澄江知道他要犯案,他卻還騙她將十字弓帶出來,這番話確實有不自然的地方。另一方面,澄江實在不可能在聽了松村的殺人動機之後,還肯慡快答應幫他的忙。

  關於密函,松村說是他寫的。他說是為了救弘昌,才會想在不讓警方識破的程度內寫出真相。為慎重起見,警方讓松村背出密函的內容,雖然幾個細節有出入,但應該可以判定是松村本人所寫。

  “給你們警方添麻煩了。”松村顯治坦承一切,道完歉後,問了審訊官一個問題,“警察先生,我應該是死刑吧?”

  審訊官回答:“應該不至於。”

  松村微笑著說:“是嗎?那麼,我還有第二次人生嘍。”

  審訊官事後向大家報告,當時松村的眼神簡直就像即將參加入學典禮的小孩。

  8

  殺人案是解決了,但對勇作而言,一切還沒結束。專案組解散當天,勇作撥了通電話給瓜生晃彥。

  “我該說,辛苦你了?”晃彥在電話那頭說。

  “在這起案件中,我什麼也沒做。”勇作說完,耳邊傳來了意有所指的笑聲。他壓抑住想出言不遜的情緒,平靜地說:“我有話想對你說。”

  “嗯。”晃彥說,“和你聊聊也好。”

  “我去你家,幾點方便?”

  “不,我們在別處見面。”

  “有什麼好地方?”

  “有一個絕佳的去處,我想在真仙寺的墓地碰面。”

  “墓地?你說真的?”

  “當然。五點在真仙寺的墓地。如何?”

  “好。我不知道你要搞什麼花樣,不過我奉陪。五點?”

  勇作再次確認時間,掛上了話筒,然後側著頭想,這傢伙說話真怪。

  勇作在寫報告時,看到一個年輕刑警將十字弓和箭放進箱子,準備外出,便問道:“那個要怎麼處理?”

  “我要拿去還給瓜生家。用來犯案的箭和弘昌處理掉的箭作為證據由我們保管,但十字弓有藝術品的價值,得還給人家。”

  “那支箭呢?”

  “這是沒有被用來犯案的第三支箭,案發次日在瓜生家的書房裡找到的。”

  勇作這才想起是有那麼一支箭,原來還有一種偶然是命中注定的。毒箭只有一支,一開始弘昌拿走的並不是毒箭。如果那是毒箭,松村射出的就是不含毒的箭。那樣須貝正清或許就不會死了。

  這對松村而言,該說是他運氣好嗎?

  勇作稍作思考,這個問題似乎不容易下結論,他放棄了。

  “那把十字弓和箭,我替你拿去瓜生家。”

  “咦?真的?”年輕刑警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嗯,我正好有點事情要辦。”

  年輕刑警也不客套,笑容滿面地將箱子搬到勇作的桌上。“哎呀,真是謝謝你了。”

  距離和晃彥碰面還有充分的時間。勇作接下這項雜務,是因為他想或許能見到美佐子,她昨天回瓜生家了。

  抵達瓜生家,走近大門,勇作將手伸向對講機的按鈕口但在按下按鈕之前,他的目光停在正在大門對面清掃庭院的美佐子身上。

  “太太。”勇作低聲喚她。她沒聽到,勇作又叫了一次。

  她抬起頭來動了動嘴,做出“哎呀”的口形。那一瞬間,勇作一驚,因為她看起來比平常還要耀眼動人。

  “請進。”美佐子說,勇作從小門進入。美佐子馬上察覺他手上的箱子。“那是什麼?”

  勇作作了說明。美佐子一想起命案的事,表情終究還是變得僵硬。

  “它們又回到這裡了。”勇作壓低聲音說。

  美佐子的臉上隱隱透出苦笑。“你也知道澄江小姐不在了。所以我得稍微幫點忙,做做家事才行。”

  “哦,”勇作端詳她的瞼,“你是個好媳婦。”

  美佐子搖頭。“你別取笑我了,我哪是什麼好媳婦!”

  “我真的那麼認為。”

  “別說了。倒是……”美佐子往主屋的方向看了一眼,稍微伸長脖子,將瞼湊近勇作,“那件事情後來怎麼樣?你有沒有查到什麼?”

  “嗯……我被命案弄得焦頭爛額,結果那些資料和那件事並無相關,實在很難調查。”勇作發現自己講話含混不清,不敢正視美佐子的眼睛,因為他不能告訴她壯介的秘密。

  但美佐子出乎意料地沒有深究,反而拜託他:“那麼,你如果知道什麼,要告訴我。”

  “我知道。”勇作回答,“我該走了,這個箱子放哪裡好呢?”

  “沒關係,你放在這裡就好。我待會兒再搬進去。”

  勇作將箱子放在腳邊,然後打開蓋子。“作為形式,能不能請你確認一下箱子裡的東西?”

  “好。不過一想到這被用來殺人,就覺得很可怕。”美佐子蹲下來瞄了箱裡一眼,然後拿起箭說。“這個是……”

  “沒有用過的第三支箭,聽說放在木櫃的最下層。警方借來供參考用。”

  “噢,是那支啊。”她邊說邊盯著箭,但旋即歪了歪頭,“咦?”

  “怎麼?”

  “嗯,那個……說不定是我記錯了,但這支箭的羽毛不是掉了一根嗎?”

  “什麼?”勇作接過箭一看,三根羽毛都和箭緊緊粘在一塊兒,“這支箭好好的嘛。”

  “是啊,真是奇怪。”美佐子依舊沉著臉,“我記得當時還想,這支箭大概是因為掉了一根羽毛,所以放在不同的地方。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呢?”

  她邊說邊將箭放回箱中。勇作一時眼花,以為自己看見她的纖纖玉指和金屬質地的箭交纏在一起。

  那一瞬間,一股微弱的電流麻蘇蘇地在勇作周身百骸奔竄,接著全身泛起雞皮疙瘩,直冒冷汗。

  “哎呀,你怎麼了?”美佐子回頭,看到他的臉色有異,不安地問。

  “沒什麼。”他勉強出聲,“我還有事,沒時間了。這就告辭。”

  “嗯……你會再跟我聯繫嗎?”

  “會。”

  勇作勉強穩住腳步,走出大門。但一踏出大門口,他就像是放開了已拉到極致的橡皮筋一般,拔足狂奔。

  尾  聲

  墓碑的一面沐浴在夕照下,染成一片朱紅。

  勇作大步走在夕陽餘暉下,踩過泥土發出的聲音,消逝在沁涼的晚風中。

  瓜生晃彥站在瓜生家的墳前,兩手插在褲子口袋中,眺望遠方的天空。他似乎聽見了腳步聲,將瞼轉向勇作。

  “你很慢哪。”他緩和了唇邊的線條,說道。

  勇作默默朝他走去,在他身前幾米處停下腳步,凝視著他的臉。

  “因為我來之前先去鑑識了一樣東西。”勇作說。

  “鑑識?”

  “嗯。去確認一件重要的事。”勇作慢慢地繼續,“就是箭的羽毛。”

  晃彥的表情只僵了幾秒,馬上又恢復原狀,眼角甚至還浮現出微笑。“然後呢?”

  “美佐子還記得,”勇作說,“她看到單獨放著的第三支箭時,箭上掉了一根羽毛。可是,那支箭單獨放著並不是出於這個原因。那一支正是毒箭。弘昌拿走的和澄江小姐交給松村的都不是毒箭。”

  晃彥一晤不發,似乎打算先聽勇作說完再作反應。

  “但松村射中須貝正清的正是毒箭。為什麼會這樣?原因只有一個——松村將十字弓和箭藏在這個墓地的圍牆外之後,有人將無毒箭換成有毒箭。”

  勇作做了一個深呼吸。他看見晃彥微微點頭。

  “那個人可能知道松村的計劃,所以到這裡來觀察情形。當發現十字弓和箭、知道箭沒毒時,他慌了。因為人若被一般的箭射中,死亡率非常低。於是他拿著那支箭,急急忙忙趕到瓜生家,偷偷溜進書房,將手上的箭換成毒箭。當他要從後門離開時,被美佐子看見了。”

  晃彥或許是害怕聽勇作提到美佐子的名字,只在這一瞬間低下了頭。

  “換完箭後,他意識到一件事,即他在這段時間內沒有不在場證明。於是他打電話到工作場所附近的套餐店,點了正好在自己回去時會送到的外賣。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點自己討厭的蒲燒鰻。”

  勇作繼續說:“這就是命案的真相。”

  勇作說完後,晃彥依舊沉默了好一陣子。他時而看著腳邊,時而望向夕陽。

  “原來如此啊,”他總算開口了,“原來是蒲燒鰻露出了破綻。不過,你記得可真清楚。”

  “那當然,”勇作應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記得。”

  晃彥舒了一口氣。“我該為此感到高興嗎?”

  “天知道。”勇作聳聳肩。

  “關於換箭一事,你有什麼證據?”

  “調查實際使用過的箭就會知道。我剛才親眼確認過了。三根羽毛當中,有一根有用接著劑黏合的痕跡。我想。那大概是瞬間接著劑吧。”

  “哦。再加上美佐子的證言,說不定就能證明這一點了。”

  晃彥嘆了口氣,但勇作說:“不,她什麼都沒發現,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一人。”

  “你不告訴上司?”

  “告訴也沒意義。我想光是這樣大概不足以成為證據。重點在於射箭的人是松村,不是你。”勇作盯著晃彥的眼睛,靜靜地說,“你贏了。”

  晃彥扭開臉龐,眨了眨眼,然後看著勇作說:“聽說你見過江島先生?”

  壯介似乎已經告訴晃彥,勇作去找過他。

  “不過,我還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我想是吧。”晃彥從口袋裡伸出右手,將劉海撥上去,“你知道上原博士在諏訪療養院待過嗎?”

  “知道。”

  “那麼,我就從那裡說起吧。”

  晃彥環顧四周,在瓜生家墳邊的石階上坐下。

  “腦醫學學者上原博士待在諏訪療養院時,遇見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病例。那名患者的頭部側面中了槍,但一般生活幾乎都沒問題。不過,他對特殊的聲音和氣味會產生極為敏感的反應,那些反應五花八門,有時是露出恍惚的神情;有時是兀自發笑-有時嚴重發作,還會大吵大鬧。博士對他進行許多檢查之後,發現他頭部側面的神經線路有問題,一旦受到某種外來刺激,那個部分就會產生異常電流。於是博士提出了一個假設,認為那個部分有控制人類情感的神經,可能是因槍傷而產生的異常電流刺激了那種神經。為了確認這點,博士刻意對他施加電流刺激,觀察他的反應,結果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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