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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的禮物,像影子一樣甩不掉。”周黎軒問:“你準備在這裡待幾天?”

  “不一定,也許三四天,也許一星期。”

  “工作?”

  “工作結束了,我在旅行。”

  “我會在這裡一星期,但前幾天很忙,如果你離開,能提前告訴我一下嗎?上次你離開我連‘再見’都沒說。”

  “好。”

  “一定?”周黎軒懷疑地問。

  “我的誠信有那麼差嗎?”你需要我寫個字據。

  周黎軒可能真的忙,因為他連續三天都沒出現,也沒打電話。

  子柚天天閒逛,她一個人在博物館裡一待大半天,她一個人坐在湖邊用麵包餵鴨子,她白天很累,晚上睡得早,睡眠變得很好。

  這一晚她是睡夢正酣的時候被火警鈴聲鬧醒的,這家頗具歷史的飯店,在這個晚上發生了火災,全部客人都被緊急疏散。

  子柚帶的東西不多,她在睡衣外披上外套,提了小小的箱子,隨著人流一起跑出來。

  火勢不算太嚴重,控制得不錯,她住的那一層也沒波及到,應該很快就能回去了。當她坐在椅子上打著哈欠這樣想著的時候,正是周黎軒奇蹟般地趕到她身邊的時候,他來接她去自己下榻的那家飯店,他說自己的助手已經替她訂了房。

  “大家都在睡覺,你怎麼會消息那樣靈通?”夜半三更,子柚大腦有些遲鈍。

  “我與客戶打牌,看到電視上cha播新聞,就趕過來了。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你。火已經撲滅了,我住的那一層沒事,可能很快就讓我們回去。”

  “你一個人不安全,受到驚嚇的人們,很容易做出一些失理智的事qíng。”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啊。”

  “你不知道嗎?這些老房子,在大火之後,很容易出現蛇蟲之類的東西,你不害怕?”

  子柚在下半夜裡意識不夠清醒,立即乖乖地跟著他上了車,直到被他送到房間門口才醒悟過來:“周黎軒,你那是嚇唬我吧?”老房子的牆角里有蛇……她想起以前自己外出旅遊時,留宿時最喜歡找那些古老的建築……她冷汗直冒。

  他們邊喝酒邊聊了一些東西。凌晨時分的人們,心防確實會降低不少,子柚居然會在他的引導下,對他講了一些小時候的事qíng,而周黎軒則聽說她想出去旅行,給她推薦了幾個城市,把那些地方的風土人qíng講得栩栩如生。

  “你一點也不像失憶的樣子。”

  “是嗎?別人也都這樣說,”他在她露出迷惑的表qíng時,狡猾地笑笑,“其實都是旅行雜誌上的內容。”子柚很無語。

  “你也不算討厭我。”他們喝光一瓶酒的時候,周黎軒說。子柚正斟酌要如何回答,他又講:“當然也算不上喜歡。”子柚無話可說。

  “你不討厭我,也不能喜歡我,是否因為同一個原因?”

  “你喝多了。”

  “但是,長得與另一個人相像,不是我的錯。”

  子柚變了臉色:“你調查我。”她覺得這話挺熟,想了想,原來以前也向他祖母抗議過同樣的內容,果然是親祖孫。這回換周黎軒沉默,很久後才說:“這不是剛才那種酒。”

  “這個烈一些我,我兌了水。”

  “你想灌醉我?”

  “我這不是跟你喝一樣的嗎?”

  他們後來的jiāo談就不怎麼愉快了,子柚差點忘記了自己到底為何要把他請進來,只想請他快點走,卻總找不到收場的方式,最後子柚存心把酒灑到了身上,她到浴室去換衣服,磨蹭了很久才出來,心想他也許已經走了,可是她出來卻發現,他竟然趴在桌上睡著了。

  “周黎軒,你醒醒!你不能在這裡睡!”子柚推他,他嘀咕了一聲,但一動不動。

  “你裝醉嗎?”她折騰了很久,也沒將他弄得清醒,周黎軒並沒有真的喝到爛醉如泥,儀態不錯,沒有吐,也不說醉話,甚至偶爾會應他一句話。但是,她沒有辦法讓他清醒地回他自己的房間,她也不知道他住哪個房間,而讓他蜷在哪裡又不是辦法,子柚除了一身汗,把他拖到chuáng上去。

  周黎軒的體溫很高,連頭都有一點發熱。子柚觀察了很久,他的確不像是裝的,他的朋友說得不假,他果然喝了混酒以後會有反應,剛才她是真的想把他灌醉,套出一些秘密來,但是她仍然與過去的幾次一樣一無所獲,他忽而像那人,忽而又不像,都怪她以前與江離城真正的相處並不多,又幾乎沒見過自然狀態下的他。

  子柚忽熱感到很累,覺得一切無所謂,她去擰了條濕毛巾給他蓋到頭上,見他一直舔著很gān的唇,找了一瓶水給他打開,推推他要他起來喝下。他像孩子一樣閉著眼睛就著她的手去喝。子柚手抖了一下,灑了自己一身,她將瓶子硬塞到他手裡讓他自己喝,然後找了條gān毛巾弄gān了自己,她除了睡衣,已經沒別的衣服可以換了。

  等她再去看周黎軒,他又安靜地躺下,撫著額,皺著眉,而剛才給他的那瓶水,被他灑得到處都是,褲子上,還有chuáng單上。

  子柚站在chuáng邊冷眼看了看他,終究不忍心。又去探了探他的額頭,比剛才還要熱一些,而他弄濕的襯衣和褲子,緊緊貼著他的皮膚。

  她深吸了幾口氣,把他的襯衣慢慢脫下來。最初她只單純不想讓他發燒更厲害,但碰觸到他的電光火石間,她想起前一夜的那個夢,以及她記憶中的東西,竟然開始微微發抖。

  她對那具身體,並沒有太多的記憶,黑暗中,他們倆連擁抱都很少。可她還是依稀覺得這具身體,比她印象中的瘦,有點蒼白,而且,她還隱約記得,他的後背雖然沒有半顆痣,卻有幾處淺淺的疤痕,偶爾她攀住他時,可以摸得到。而這具身體上,一片光潔滑膩,分明是從小就倍受呵護。

  子柚抖得更厲害一些。她坐在那兒呆了很久,看著面前這個大男人趴在chuáng上,將臉埋進枕頭,一副不設防的樣子,幾乎忘了自己要做什麼。很久以後她才記起,她打算替周黎軒把濕掉的衣服脫掉,免得他發燒加重。她把他翻過來,剛解開他的腰帶,就有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與她緊緊地貼在一起。他的眼睛看起來很亮,只是焦距對不太準,他微微眯起眼睛,用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鼻子,嘴唇,脖子,然後是她的胸口。用力地捏住,子柚吃痛地掙扎,但完全掙脫不開,她低頭朝他的胸口狠狠地咬去。周黎軒鬆開了手,但一個翻身便把她壓在身下,不等她踹口氣,他也用力地吮向她的脖頸深處,吮到她疼痛輕呼。

  子柚放棄掙扎。她沒有力氣了,而且她驚覺,平時別人近身都會讓她有反胃感覺,比如今天被雷特拉住手,她就很想吐,以前她也用了很久的時間才適應了遲諾的親吻,可是現在她被他壓住又非禮,除了驚慌與氣憤外,卻並沒有排斥。她心中亂糟糟,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時不知所措,而壓住她的那個人,卻再也沒有動靜,只將熱乎乎的唇貼在她的脖子上。

  子柚用力推開他,從chuáng上爬起來,這回她的手不再發抖,利落地褪去他的長褲,找到他那處很私密的地方。這個男人很配合地沉沉地睡著,唇角微抿,睫毛長長。那修長勻稱健美的身體,在燈光下泛著玉一般的光澤,但是任子柚從頭看到腳,都只見到細膩光潔的肌理,沒發現半個粉色的胎記。

  子柚頭暈眼花。撐著chuáng慢慢站起來,呼吸困難,大腦空白。

  她給chuáng上的男人蓋上被單,把他從脖子到腳蓋得嚴嚴實實。她去了洗手間,酒意突然也在上涌,胃很難受,但是她吐了半天,什麼也沒。以前,她每當緊張憤怒壓抑時都會有想要嘔吐的感覺。而現在,她分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qíng緒。

  她出去把周黎軒的衣服拿進來,找到chuī風機,接上電源,給他慢慢地chuīgān,襯衣的胸口處,那一絲血跡很明顯,她塗上肥皂,輕輕地將那血漬洗掉,突然便想起那一個晚上,她也曾這樣用肥皂一點點地消失痕跡。她有些茫然,好像那些事qíng,已經發生在千年之前,只在古老的已經風化的岩石上留下印記,被風一chuī,就會消失不見。

  從前天開始,在她心中已經認定眼前這人就是江離城,或者在很早以前,她就已經懷疑這人是江離城,所以她才會對他惡形惡狀。現在,她終於知道了那個答案,她也終於知道,原來在內心深處,她是這樣希望江離城還活著。當她確認那個周黎軒並不是江離城時,在她心中,仿佛江離城又死了一回。那是一種奇特的感覺,像有一把柔軟的刀子,仔細地划過心口,連血都不流,只有鈍鈍的痛感蔓延。那樣的痛,讓她感到辜負,感到罪惡,感到失意與徹底的解脫,以及更多難以言說的qíng緒,讓她連心臟都糾結成一團。

  子柚脫光衣服,在浴室里用冷水洗澡,她仰頭讓冷水沖在眼睛上,以免自己會流淚,這樣才好,她可以沒有什麼心理障礙地回到真正屬於她的地方了。那裡儘管沒有親人,但有生她養她的土地,有她熟悉的一切。

  她在浴室里停留了很久,慢騰騰地出去,替周黎軒把褲子重新穿回去。她只穿了一半,便頹然地收了手,坐回椅子上,那張一模一樣的臉,連睡著的神qíng都那樣像,她現在竟然失了面對她的勇氣。

  她將自己縮成一團,蜷進沙發,把頭埋進胳膊,就那樣沉沉地睡過去了。

  子柚先是被斷斷續續的蜂鳴聲從夢境中喚回。她睜開眼,窗外天色已亮,而她只睡了兩個小時,那手機鈴聲不屬於她,循著聲音找了很久,卻是周黎軒的手機,在桌上一遍遍固執地震動著。而手機的主人仍躺在chuáng上睡著,用胳膊擋著眼睛,露著大半的上身,身下的chuáng單與身上的被單都皺成一團。

  液晶屏上顯示著“麗卡”的名字。那蜂鳴音令她頭痛加劇,而那個名字則讓她心qíng更差。當麗卡再度打過電話來時,子柚索xing按了拒聽鍵。看看時間還很早,她去洗漱,又用冷水洗了很久的臉,把襯衣都濺濕了。她接連兩晚沒睡好,眼睛有一點腫,黑眼圈明顯,氣色十分差。

  她洗臉時就隱約聽到門鈴聲,當時她正在洗頭,沒去理會,門鈴響了幾陣,停下了。

  當開鎖聲響起的時候,子柚只能抽一條毛巾包住頭髮,出了浴室。浴室離門口很近,昨夜她忘了把門反鎖,也來不及重新去鎖,只能冷靜地站在玄關處,看著站在門口的麗卡與度假別墅的管理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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