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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非只能點頭。

  趙平釋然一笑,鬆了手勁,頹然倒下,目光散逸,漸沒了氣息。

  ☆、二十

  作者有話要說:

  見趙平身子愈冷,荊非自身亦不由隨著冰冷下去,尤以趙平曾緊攥衣襟處,益發冷得徹骨,連手中之書都險些抖落地上。

  陳未時不知何時現身荊非身邊,順過荊非手中之書,略瞥一眼,復交還荊非,淡淡一句:“去者已矣。”

  荊非眼看陳未時靜靜為趙平闔上雙目,心中雖有疑問卻問不出口。

  陳未時反是看出荊非心事,回身依然淡淡道:“雙九未曾與在下提及此間種種。但若此番沒有大人,在下雖是不才,卻也願助雙九了結心事。”

  見陳未時眼中血絲綻現,荊非不忍多言,拿穩那書,沉一口氣,緩步出門。

  門外不遠,賀知州守候一旁,荊非本欲掉頭而去,但見賀知州無端亦現了老態,不由心下淒涼,上前長施一禮,無語而去。

  又是碧沚園。

  范府家丁果然手下麻利,不過兩個時辰工夫,內院已盡空了。

  荊非撇開去蚤,徑直去那碧沚亭。

  月湖景色依舊,略有風聲,卻不聞竹響。

  豐坊獨坐亭中,待荊非走至近旁,方緩緩回過頭來,見荊非將手中之書鄭重放下,亦只冷笑一聲。

  荊非平住氣息,道:“此書乃先生門生趙平叮囑在下交還。”

  豐坊不語。

  “另有《尚書》一冊,合於昨日賀知州所贈地方志書頁襯紙之內。”

  豐坊嗤笑一聲,仍是不語。

  荊非識相,只道:“在下告退。”

  豐坊眼望遠湖,迸出一字:“坐。”

  荊非坐。

  豐坊回首,摩挲那《春秋經傳集解》,一拍石桌,喝道:“不成器的學生!”

  荊非道:“趙平殫思竭慮,只為將真本留存先生身邊,此番心意,還望先生體察。”

  “他若有心,為何不親自還來?”

  荊非只得道:“趙平已病故。”

  豐坊聞言手下愈緊,木然片刻,低吟道:“何處人事少……”

  荊非再度告退。

  豐坊凸眼逼視荊非:“大人可是仍要追究趙平之罪?”

  荊非無言以對。

  “倘若趙平所竊之書並非真品,大人可否留趙平死後清靜?”

  荊非忽覺如墜冰窟。

  豐坊嘆道:“果真是不成器的學生。枉在老夫門下多年,真書偽書卻分辨不清。”

  豐坊起身,背對荊非,面湖負手而立,道:“事已至此,老夫也不瞞大人:所謂祖上自高麗訪得《尚書》,不過是老夫看不慣當今那班文人亂釋經籍,賭氣偽造的古本。至於《春秋經傳集解》,亦是老夫自蜀中找人做的偽本。為這兩冊無用偽書搭進自家性命,糊塗!糊塗!”

  荊非不記得自己如何離開的碧沚園,只依稀記得離開時豐坊口中仍不絕罵著“糊塗”,聲音卻逐漸顫不成調。

  當荊非終於看清眼前景物,發覺自己已無意間回到謝三小屋。

  杯碗仍擺在桌上,屋裡其他家常器物卻已搬空。

  謝三走了。

  桌上留下張紙,是謝三的字跡。

  “徒勞問歸路,峰疊繞家鄉。”

  荊非自嘲一笑,揮袖推翻桌案,晃出門去。

  (完)

  (本文純屬依據部分史實虛構。)

  [注釋]

  1)豐坊(1492-1563?)字人叔,一字存禮,後更名道生,字人翁,號南禺外史,明鄞縣(今寧波)人。豐氏原為鄞縣大姓,歷代為官,代出聞人。豐坊本人博學工文,尤精書法,家有萬卷樓。黃宗羲《丰南禺別傳》曾對豐坊有如下描寫:“讀書注目而視,瞳子嘗墮眶外半寸,人有出其左右,不知也。”豐坊性情怪僻,不善治家理財,晚年家財喪失殆盡,其萬卷樓藏書為門生竊去十之有六,後又不幸遭遇大火,所存佳本已無多。豐坊原與天一閣范欽交往頗深,早時范欽曾從萬卷樓抄書,豐坊亦曾為范欽作《藏書記》,故萬卷樓劫餘之書盡售與天一閣,祖宅碧沚園亦轉在范欽名下。

  豐坊才學過人,但也因偽造古書在藏書史上留下頗多惡名。其中《河圖》石經本、《魯詩》石經本、《大學》石經本,豐坊謬稱是其祖先清敏公北宋間得之於秘府;又有朝鮮《尚書》、日本《尚書》,謊說是其曾祖豐慶得之於驛館。吳焯《繡谷亭薰習錄》評說:“其著述未免欺人,其翰墨洵可傳世也。”全祖望《天一閣藏書記》則譏為“貽笑儒林,欺罔後學”。豐坊晚年窮困潦倒,貧病交加,客死僧舍。

  2)謝三故事,可參見《黃藤酒》。

  2005-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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