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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秦風在異國的醫院的病床上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個早上,他本來袖子裡握著把片刀衝進旅館的,可是文子在樓梯間死死地抱住他,他一腳踹過去,文子踉蹌了幾下卻還是拽著他不撒手。

  他大聲地喊,完全失去了理智:“宋渝汐給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這麼幫她?”

  他的胸腔劇烈地起伏,眼睛裡全是血絲,這個時候的秦風忘記了所有心裡只有一宋渝汐。昨晚二爺的生日宴會他沒敢帶宋渝汐參加,一來是人蛇混雜不適合她,秦風知道宋渝汐並不屬於這個圈子,而他自己遲早也會離開,所以秦風刻意地避免宋渝汐接觸他的圈子。二來他多少還得顧及一下九哥和底下人的說法,畢竟因為宋渝汐,他和九哥之間的隔閡白日化了。

  誰知文子看到他身邊的女伴時也是一驚:“哥……你沒帶嫂子來?”

  “怎麼了?”

  文子一臉難色,支吾了半天才說:“哥,我他媽的真是個大嘴巴,我看到你前幾天偷偷買了條項鍊,以為你要送給嫂子帶她今天過來呢……”

  秦風的心突然地顫了一下:“你告訴她今晚我要幹什麼,在什麼地方?”

  “嗯。”秦風橫了文子一眼,走到角落裡給宋渝汐打電話,沒有人接。他給家裡打也沒有反映。知道晚宴開始秦風還在一遍一遍地打電話,那邊不接也不掛斷,就這樣狠狠地吊著他的心。知道電話被他打到沒電,冰冷的女聲提醒著“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秦風坐在二爺的旁邊,心神不寧,時不時地看著手機。

  二爺也沒有看他,只是低聲說:“阿風,什麼事?”他這才覺得自己的不妥,那麼多雙眼睛在底下看著,自己怎麼能這樣沒有分寸。

  “沒事。”答話間神色已然如常,眼眸帶著微微銳利地回視眾人。

  秦風能脫身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他避無可避地喝了一肚子酒,太陽穴一陣陣地疼。文子也是不放心他,帶了兩個兄弟送他回家。

  宋渝汐沒有在家,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也是借著酒勁秦風跟瘋了一樣到處去找,從家一路找到學校,把他們經常去的地方找了個遍。直到學校門外的小飯店裡,睡眼朦朧的老闆告訴他宋渝汐晚上來過,因為是常客所以他認得,但是他說:“那小姑娘最後喝高了,被她一個同學帶走了。”

  “去哪了?”

  “這可不好說了,那時候寢室都關門了,我估摸著是去這附近的旅館了。”

  於是文子陪著他一家一家地找,在天亮的時候才找到他們。秦風連電梯都等不及直接衝進了樓梯間。文子只能從身後死死地拉著已經處於瘋狂的他。

  秦風瞪大眼睛狠狠地看著文子:“文子,你他媽的給我放手。”

  文子眼裡也全是撕裂一般的傷痛:“哥,我不是為了宋渝汐,今天有你在這,我叫她一生嫂子,要是沒有你,我認識她是誰呀。我是怕你現在這個心情作出什麼以後後悔的事。哥,你別衝動。我都看得出來你愛她,現在你要是真傷了她,一定會後悔的。哥,你把刀給我再上去。”

  秦風又掙了一下,文子是鐵了心思不放開他,他這才冷靜下來,想起了劉叔,想起了很多,慢慢地把袖子裡的片刀扔到了地上。

  在踢開那扇門之前,秦風想了無數種可能,當然包括他現在眼裡看到的。然而,他只覺得在這一刻所有的理智都被不斷湧上頭頂的血液擊碎,他唯一愛著的女人髮絲凌亂地在匆忙穿衣服,文胸的一邊肩帶滑到胳膊上。床上的男人斯斯文文的樣子赤裸著坐在床上,見了秦風眼裡驀地一慌。

  文子終是沒有拉住他,秦風衝過去揪過那男人就摔到地上,到底是學生,哪裡是秦風的對手,楊程反抗了幾下就敗下陣來,宋渝汐撲過來哭著求他,可他哪裡還有理智,隨手拎起桌上的菸灰缸就砸了上去。

  後來還是文子上來抱住了他,秦風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麼衝動的一面,險些就是一條人命。

  當二爺趕來時已經是滿屋狼藉。

  二爺對著他胸口就是一腳,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秦風:“我之前擔心你耽誤了人家一個好姑娘,沒想到是她險些毀了你。秦風,這幾年你跟著我,什麼風浪沒見過,我還跟人誇你做事沉穩,不衝動。前個老九當著那麼多人面打你,你不是也忍了嗎?這又是怎麼了,不過是個女人,就是愛到骨子裡了,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拼吧。更何況你跟了我,代表的就不再是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隨時可能牽連很多人?”

  “二爺,我錯了,我扛。”

  二爺對著秦風胸口又是一腳:“你扛,你拿什麼扛。我辛辛苦苦栽培你這麼多年,眼下剛剛有點勢力,你卻因為一個女人要往牢里去。秦風,你對得起誰了?”

  秦風到底沒有扛住,其實也是由不得他扛,文子扛起了一切,為了他。

  而他尊敬的劉叔,在四十六樓的天台上在蒼茫的天幕下失望地看著他:“小風,你知不知道自己手底下險些就是一條人命呀,他和那些人不同,他只是一個學生,一個喜歡了你的女人的無辜的孩子,你怎麼下得了手?他們到底是改變了你呀。”

  那天晚上秦風站在樓下,抬頭看著家裡燈光微弱橙光盈盈,想來宋渝汐只點了盞床頭燈。秦風在樓下站了很久,抽了一地的菸頭。他想了很多,翻來覆去地想,有關宋渝汐的和無關宋渝汐的,認識她之前的和認識她以後的,最後他終於狠狠地踩滅了最後一個菸頭,走上樓去。

  秦風打開門就看到靠著床坐在地上的宋渝汐,身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柔弱而無助。然後秦風心就柔軟了下來,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不關宋渝汐的事,她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秦風在心裡問了自己一次,能放得下她嗎,捨得放開她嗎?答案當然是,不。

  於是他走過去抱起她,撫摸著她的臉和哭紅的眼睛。

  而宋渝汐倚在他的懷裡,一句一句地重複著:“對不起。”

  秦風低下頭吻她,一個綿長而激烈的吻,一個用盡彼此全身力氣的吻。漸漸地他們躺到床上,宋渝汐被秦風壓倒身下。她睜大眼睛看著他和他眼裡掩飾不住的憂傷,秦風的右手握住她的右手放到她的頭頂,十指交握彼此糾纏。

  他看清了她眼裡所有的悲傷和驚訝,他說得那樣認真:“過去了,都過去了,現在只有我。”

  然後他們認真而深刻地做愛,藉由身體的疼痛或者歡愉去忘記那一眼夢魘。

  宋渝汐醒來時就看到秦風躺在病床上手裡握著她的幾縷頭髮,明明看不見的眼睛卻直直地望向她。

  宋渝汐看了眼牆上的掛鍾,九點了。於是伸展了一下酸疼的身子坐起來:“餓不餓?”

  其實護士給秦風打過營養針,他並不覺得餓,但想到宋渝汐肯定餓了,就點了點頭:“餓。”

  宋渝汐站起身,穿好衣服,正要出門就聽秦風說:“把圍巾圍上,剛睡醒小心著涼。”

  “耳朵夠靈的。”宋渝汐沖他做了個鬼臉,圍上圍巾。

  揚子和老三剛好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見了宋渝汐趕忙迎上去:“哥怎麼樣了?”

  宋渝汐被他倆的緊張弄得一愣,心想這還沒做手術呢,你倆都怕成這樣,要是進了手術室你倆還站得住嗎?兄弟情深,你揚子當初死活非要他做這個手術。

  “剛睡醒,說是餓了。我去買點吃的,你倆吃什麼?”

  揚子拍了拍大衣上的褶皺:“還是我去買吧,這麼晚你去也不安全。哥想吃什麼?”

  “他沒說,隨便吧。”

  宋渝汐推門再次走進病房時,秦風壓根沒想到她回來得這麼快,還以為是護士巡房,所以臉上有些傷感的表情沒有收起,就那樣撞進宋渝汐心裡。

  看著秦風臉上不加掩飾的脆弱,宋渝汐突然明白,秦風不是不害怕,或者說他的害怕未必少過自己,他的背負比她多得多。但是對於他而言,最大的殘忍不是看不到,不是下半輩子都要生活在黑暗中,而是他給不了他想要給她的幸福和完成不了他心中記掛的使命。這個信念前所未有的強烈,哪怕是只有一半的機會,他也願意冒險。

  見來人許久沒有動靜,秦風臉上的神色變了變,雲淡風輕地回了句:“渝汐?”

  宋渝汐應了聲,脫掉大衣和圍巾,做到他身旁的凳子上:“揚子說他去買吃的,我就回來了。”

  “哦。”秦風握著她的手,坐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蒼白,卻也是丰神俊朗、眉宇深邃。

  窗外的月光柔和,星光閃爍。各色的霓虹燈自眼前一路蔓延開來,直到目所能及處都是一片耀眼的斑斕。東京的夜晚註定繁華,卻是一種沉穩的喧囂,並不張揚也不糜爛,似乎是井然有序地按部就班。

  宋渝汐與秦風十指緊扣的手微微顫抖,手心裡全是薄汗。

  秦風更加用力地握住她,語氣急切地問:“渝汐,你怎麼了?”

  宋渝汐頭垂著,很用力地吸了口氣,再抬頭時眸光沉靜透著堅定:

  “風,我想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

  “我當年離開的原因。”

  既然我們選擇面對,選擇承擔,那麼讓我們不要留有遺憾,坦然地直面生死磨難。

  秦風的心咯噔一下,腦子裡竟會出現短暫的空白,他尋找這個原因多年,有時候半夜醒來看著身邊熟睡的蘇晴都會在心裡問這個為什麼,為什麼宋渝汐會那麼狠心地離開他,他會不自覺地去猜測各種可能,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然而現在,在將要得知的時候秦風竟然有些手足無措。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能木然地聽著宋渝汐異樣的平靜的聲音。

  “風,我在楊程那件事發生的兩個月後離開你,不是因為還介意那件事,也不是因為不愛你了,而是因為我無法面對你,無法面對你對我的愛,我覺得自己不配,不拍和你在一起。”

  秦風猛地把宋渝汐拉進懷裡,狠狠地抱住她,聲音也是嚴厲:“不許你這麼說。”

  “風,你聽我說完,我怕我待會就沒有勇氣說下去了。”

  秦風想了一會兒,放鬆了懷抱。

  “風,你還記得那天晚上你回家,你和我說都過去,現在只有你嗎?然後我們做愛,比任何一次都認真都仔細,因為我們都是那麼的害怕,也許是這樣我們居然都忘了做安全措施。兩個月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秦風的身子顫了一下,宋渝汐頓了頓:“可是,可我不知道那孩子是誰的……我……我不知道他是你的還是楊程的。我根本無法面對你,他在我肚子裡一天一天地長大,時刻提醒著我做了多麼荒唐的錯事。而我看著身邊熟睡的你,一夜一夜地睡不著,整夜地枯坐。你對我越好,我就越愧疚,越難過,我連偷偷打掉這個孩子的勇氣都沒有。我想萬一這個孩子是你的,我怎麼能背著你殺了你的孩子之後,還安然地躺在你身邊。除了離開你,我想不到別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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