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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事情好歹沒壞到底,沐淳咽了一口唾沫:“那宮裡的人是怎麼找到你的?”

  “我曉得小姑一家都進了京,想進京找你們可又不敢,因為我不知良家子跑了會不會被砍頭,怕連累你們。那幾日真是嚇壞我了,以為這輩子就死在漾州了。可我心裡就是有口人氣,一日沒咽,一日就要想法子活下去。後來我躲來躲去,就,就,就躲進秦淮河邊一間妓館。”那日,她本是想投河的。

  見沐淳聽得心焦,眉頭死死寧著就沒鬆開過,顧蕊運足氣,一口氣說完。

  活該她命不該絕,妓館老鴇聽她一口康西鄉音,起了惻隱之心。老鴇說自己本是碧水人士,跟顧蕊一樣,也是個世間的苦命女子。歷經千帆的她人到中年竟老眼昏花,枯樹發新芽動了真情,戀上一個商賈。跟這商賈義無反顧地來了漾州,卻被心上人負了情,險些人財兩失。一氣之下重操起老本行來,再不做那白日夢,情情愛愛全是假的,再是信不得。

  還道她以前的在碧水非常有名,年年比試,頭牌都出在她的妓館裡。

  整個故事就是顧蕊逢貴人,遇著個頗具江湖義氣的老鴇,得人家庇護了近兩年,躲過了童家惡僕和官兵的眼睛,在秦淮河邊的妓船上藏身到龍禁尉尋來為止。

  “章媽媽待我不薄,我怎好白吃白住。”顧蕊攤開手掌:“那母貨總道女子的手要自個兒好生精貴著,這不能做那不能做,我卻覺得我手上的繭子甚是好看。”

  “嗯!”沐淳點頭,也不知那章媽媽是碧水哪位,過兩年檀菲的分鋪開到漾州去,一定替顧蕊報了這大恩。再次抓住她的手,正色道:“想不想用它自己找飯吃?”

  “當然想!”

  “好,從明日起就跟著我,你很早前就說過等出息了把你娘接來京里享福,現在就寫信喚她來。”

  顧蕊眼眶再次泛紅,淚珠子一滾就下來了,瓮聲瓮氣地說好,像小時候那樣把沐淳抱住,余的話再是說不出來了。

  *

  冬去春到,又是一年春天來。再有兩季,就是秋試。

  今年尹子禾十九,她十七,她已經有了懷孩子的準備,可惜孩子爹太忙,沒空。

  沐二郎和顧杏娘把兒子女兒全留在京城,回了榕州。沐秋兒和沐冬才在尹子霞一家搬走後,就住進了曾府。

  有一件事情讓沐淳很欣慰,妹妹再也沒念過那樊家兒子,跟著姐姐出了幾回門,眼界真是開了。因著秋兒長得圓潤討喜,張太太周氏說將來要給她保個好媒。秋兒聽完既羞且喜,性子也不像以前那般愛頑鬧,像是一夜間就長大了,沉穩不少。反倒是沐冬才因著被人誇得太多,性子變得既乖張又張揚,還多了一股子小風流,頗有未來大畫家的怪秉性。

  最近常聽到顧蕊罵江楓,動靜看著很大,仔細一瞧,才知內里有故事。江楓聽得多了,已成死豬不怕開水燙,顧蕊讓他多穿些,他不聽,讓他多吃些,他不吃,橫豎要跟人家女孩子對著幹。

  顧蕊就是個操空閒心的命,沐淳說挪一個掌柜給她用,讓她自己開鋪子,跟尹子霞一樣拿一半進項,她不願意,說就愛留在總店裡。

  大家都知是怎麼回事,也不點破,由得他們鬧去,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秋試兩場考定,上榜之人馬上迎來殿試,尹子禾意料之中斬獲狀員。雖是早有預料,公公婆婆娘子和小姨子小舅子,外加一干下人和作坊僱工們,仍是高興得樂壞了大牙。曾家慶祝了整整三天,擺了整三日的流水宴。

  如今的朝堂,已與兩年前有所區別,正德帝逐步掌握住了局勢。加之在天江修的三處水泥堤壩成功抵禦住了去年的澇災,朝中全年只撥了兩次賑災款,國庫豐盈,他成功打響一片臣子的臉,“啪啪啪”迴響猶在耳旁,頗是得意。只等看中的人才入朝,便可一展寵圖,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陳昂拒過兩次皇帝指婚,仍是孑然一身。尹子禾與他漸行漸遠,跟沐淳說他想外放,去江南。

  沐淳眼圈一紅,兜兜轉轉,她這輩子終於可以回家鄉了,雖然這不是她真正意義上家鄉的前身,但她懷念那裡的山山水水,做夢都念著。

  可惜曾狀員的計劃卻不是正德帝的計劃,他仍是被分去了刑部任主事,掌京中大小刑獄。前世里,曾狀員從未離過京,二十七歲即任刑部侍郎,天地英雄氣,千秋尚凜然。膽識過人,哪個都敢動,動完還能全身而退,連前世皇帝康銘都對他又愛又怕,偏還離不得他。恐怕這一世,也是這老路,只是不知,他還會不會全心撲在朝堂上,六親不顧?

  “娘子,你當真也想我外放?”

  “我是都可以。”沐淳不願讓他有心理負擔,去不去又有怎樣,左右是不同的。發現他眼神古怪,疑惑道:“你是怕誰不成?為什麼偏要外放呢?”

  尹子禾忙收起思緒,嚴肅道:“我一身正氣,有何懼?誰能讓我怕?”陳昂,很好,我就把你當作磨刀石來用,練就一身本事。

  觀相公神色愈發古怪,沐淳忙道:“隨便說說而已,別激動嘛。”說著眨眨眼:“在京里也好,咱們可先把大事辦了?”

  尹子禾初始還沒懂什麼大事,沐淳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他才明白過來,大笑:“好說,播了那麼多種子都沒半顆果子結出來,為夫早不滿。”

  沐淳神色一窒,大罵他講話不吉利。尹子禾不以為然,“每月都有太醫給你請脈,我家娘子身體好得很,只要選對日子,肚子一準給鼓起來。”

  “你這人,橫豎是不願好好說話是吧?”

  *

  曾氏悄悄請了送子娘娘回來,瞞著兒媳沒讓她知道。

  兒子破了一個大案,兒媳沒懷上。

  年底兒子又破了一起大案,救下二十六名被拐的孩子,京里一片譁然,兒媳非但沒懷上,還在一個無生無息的早上,生起了怪病。就如當年沐二郎一樣,千呼萬喚叫不醒,若不是曾氏知道兒媳這日早上必去檀菲,一時還察覺不了。

  曾氏沒敢馬上告知榕州的親家,更沒敢告知她那寵妻如命的兒子,立即尋來上回那朱大夫。

  “啊,這這失魂症有遺傳不成?”朱大夫張口結舌,他能給出什麼良法,還是只能用以前拿蛋滾穴位的怪方子。

  曾氏心口亂跳,聽閉手忙腳亂,趕緊把朱大夫支開,挽起袖子吩咐煮蛋,祈禱這法子能靈。

  徜若淳娘不能像她爹那樣醒來,曾家,怕是要變天了啊。

  碧湘碧霜明知不能哭,卻在煮蛋時哭得痛不欲生,曾氏讓哭聲一吵,登時沒了力氣:“出,出去……”

  曾氏全然不知自己是怎麼挺下來的,也不知穴位對不對,邊滾邊喚:“淳娘啊,你快醒來吧,哪怕沒有孫子,娘也不會怪你,求求你醒來,醒來,嗚……”

  天黑盡了,事務纏身的曾主事仍未下衙,曾府吟殊院大門禁閉,院中哭作一團哀嚎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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