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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都靜默了。一個想著今生和睦共度,一個想著來世再續前緣,都不依對方,不肯退讓。一陣寒風過,應岑在陸綽懷裡打了個哆嗦,陸綽問他是不是冷,又說,先回寢室吧。

  事情雖被擱下了,但這回兩人心裡都念著了對方的想法,行為也都順了對方八九分意。轉眼新年,兩人擁著看煙火,陸綽開玩笑喚應岑應山,應岑莫名其妙問陸綽幹嗎替自己改名,陸綽笑問你原名就應岑麼,應岑天真地點點頭,說,是啊。

  所以過了一世,到底是有什麼東西的痕跡留了下來,比如,年年歲歲如今的企盼。

  正月里,文牧忐忑地在鎮裡的簡陋車站迎接了遠道而來的學長。學長此前外出只坐飛機頭等艙高鐵一等座,哪見識過噴著黑氣的大巴蹦彈簧出來的破爛座位,可下車見到文牧時,還是眉開眼笑的。

  文牧領人回家,樓道的響應燈壞了好久從沒修過,家的大小大概只抵學長家別墅的一個廚房。文牧低著頭不敢看學長,怕看到他嫌棄神色,學長察出文牧的小心思,捧過他的臉親一下,待他開門後大方地叫叔叔阿姨。

  出櫃現場極其和睦。文牧原以為會雞飛狗跳的過程,卻是爸媽很快接受了這段戀情。爸爸語重心長地說兩人要相互照顧包容,媽媽在旁邊點頭,頗感動地抹一把眼淚。

  學長也感動文牧爸媽這樣放心地把兒子交給自己,不住地夸文牧善良懂事,說文牧願和自己在一起是自己的福氣。文牧聽得恍恍惚惚,不知樓下有一個圓寸腦袋閃過。

  家裡沒有暖氣,晚上學長抱著文牧抱得緊,也感慨,以為會很艱難,沒想到兩家都欣然同意兩人在一起。他又拿鼻子去蹭文牧臉蛋,說,什麼時候也去趟我家吧,我爸我媽聽我說你都喜歡得恨,是我們家牧牧太好了,誰聽了見了都喜歡。

  文牧還是冷,睏倦地往學長懷裡縮,迷迷糊糊應著。

  開學是學長家的專車接文牧回的學校。車庫裡眾多豪車被冷落在一旁,學長特意囑咐選一輛普通的車,開在狹窄顛簸的小路上,文牧心裡陣陣感激。

  學校的花冒了苞,小小粉粉的綴在葉間可愛動人。學長看花,又看身邊比花兒還可愛的人兒,心裡一時動情,也不管還推著箱子,就把文牧拉到花下親吻。文牧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昵弄得措手不及,沒注意旁邊的一棵樹下,一人默默走出。

  張豆豆是要去找陸綽應岑。這妖精和除妖師過分的很,前世違背自己意願愛得死去活來,這世在自己眼皮底下還不知收斂。神咬牙,生氣之後又嘆氣,難得心裡認了是自己淺薄不曾考慮愛情種種,也就不想再為難這好歹是與自己人型化身有過交情的一對鴛鴦。

  找到時那二人正在聊些什麼,應岑笑得人仰馬翻眼睛眯成一條縫,陸綽揉他的腦袋。

  豆豆看了難免心生妒忌,咳幾聲示意他們自己的到來。應岑看到豆豆一下子睜大眼睛綻放異樣光芒,陸綽卻從容自若,問,神有何貴幹?

  豆豆故意神情嚴肅:“心情不好,讓你們化作春泥護花去。”

  應岑一臉懵,陸綽警戒地將應岑護到身後質問:“發什麼神經。神也過分任性了吧。”

  豆豆看陸綽那緊張樣哈哈大笑,又看兩人緊攥在一起的手,再次嘆氣:“逗你們玩兒呢。其實是看你們情意甚篤,想去除你們除妖師與妖的身份,讓你們這世就成人,毫無顧慮地恩愛。怎麼樣?快三跪九叩地感謝我!”

  陸綽還沒反應過來,應岑搶先嚷著:“我不要!我就要做妖精!”

  豆豆瞪應岑一眼:“你這妖精破想法怎麼這麼多,讓你做妖時你念著成人,這會兒准你成人你竟然還不肯!”

  應岑被瞪得縮回陸綽身後,陸綽扭頭低聲去問他願不願意。應岑小心翼翼地搖頭,陸綽也不多問,只笑眯眯對豆豆說:“謝謝神一番好意。不過我們家小朋友樂意當妖精,這番好意怕是要辜負了。”

  好心當作驢肝肺。豆豆看不下去這兩人唧唧歪歪,冷“哼”一聲走了,走出幾步又折返回來,換了神色頗煽情地對陸綽說:“我的除妖師啊,神可是最不任性的。”

  說完沒再計較什麼,走開時也沒再回頭。萬物都是神的孩子,神到底是希望,孩子們都幸福。

  等豆豆身影消失不見後,陸綽把應岑手腕捉在手裡,要問他怎麼想的,誰料應岑突地掙開,溜走了。

  陸綽找到應岑時看到他在那塊“請愛護校園樹木”標牌旁咬著片葉子。春天又春天,標牌依舊,人依舊。

  應岑笑,眯眼睛吊兒郎當地說:“你好像跟了我很久。”

  陸綽看他演這齣戲也樂得配合:“我跟了你上一世,這一生。你警覺性也太差了。”

  應岑湊上前:“你知道嗎,我是妖精,跟著我會有災難。”

  陸綽鼻尖去碰他鼻尖:“其實我是除妖師。”

  應岑這回沒向後撤,對著陸綽嘴唇就啄了上去,一下不夠還要再啄一下,像只小麻雀。陸綽等他鬧夠了懶懶看著自己才開口問:“豆豆難得發善心,你怎麼拒絕了?”

  應岑漫不經心擺腦袋:“是人是妖有什麼所謂嗎?”

  陸綽輕摁住他亂搖的毛茸茸腦袋唬他:“雖然這回你記住了我很久,可指不定哪天又忘了,怎麼辦?”

  應岑想擺脫那大手擺脫不掉,咯咯地笑起來:“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就夠了,其他事都到時再說唄。況且……”

  “嗯?”

  一樹真雀兒又一次被兩人鬧走,這回還齊齊叫了幾聲好似不滿總被談情說愛打擾。應岑在笑得好輕好輕,好輕好輕:

  “老天配好了的呀,一個除妖師一個妖精,是天生一對。”

  (正文完)

  番外一 世世

  提起神,凡人總是敬畏,其實在神眼裡,“神”不過是個職位,在職兩萬年才能退休的那種。並且神也不是凡人想像的一團霧氣或是一簇火焰,每個神都是前任神取了世間盡頭的泥土捏製成一般的人形,再吹口氣兒,便活了過來。

  神都有自己特定的稱號,張豆豆三千年前誕生時被喚作“崎朴”,只是如今久被叫做豆豆,他便不想再要原先拗口的名字了,只想聽一個少年一直喊:豆豆!

  那個少年便是文牧,是豆豆剛誕生被他的創造者帶入人間做基本考察時,第一眼看到的人。

  人們垂垂老矣時回憶往昔,總不自覺想到青春年少。換算成凡人年齡記法如今不過十五歲的豆豆也喜愛像蒼老的人一樣回憶,可一憶就憶著了初生時看到,一少年穿著深衣跪在地上行禮,抬頭時靈動的眼睛眨巴眨巴著。

  張豆豆回憶,這是一見鍾情。

  但嬰兒豆並不懂這種情感,他只覺得這少年好看,很快被領到別處時心裡在想,以後一定要多看幾眼。

  那是西周時的文牧,生於貴族家,祭祀天神莊嚴神秘,不曾想自己從此真真將受到神的眷顧。

  可那一世文牧二十出頭就因疾逝世,已無前任神引導的豆豆懂得了悲傷,懂得了神也會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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