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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止皺了幾分眉,聞言卻搖了搖頭,他亦說不出,只是覺著奇怪罷了——母親往日不是這般cao心之人,今日卻不知是怎麼了。

  他再看去,卻只見她眉目平和,面容依舊。

  宋止便也不再說話,唯道下一句,“許是兒子累了,母親好生歇息,兒子明日再陪您來用飯。”

  他這話說完,才告退。

  而秦清依舊坐在這椅子上,手中仍握著那盞茶…奇怪,如何能不奇怪?

  她今日見了善善,見了長青,見了燕綏,如今又見了阿止。

  該jiāo待的事,她都已jiāo待了。

  該說的話,她也都說了。

  秦清看著手中這盞茶,輕輕晃動二三下,而後是仰頭飲盡。

  她的面上仍帶著笑。

  而後,她轉頭往窗外看去,尚還有幾許晚霞…可她知道,再過會,那晚霞也會化為一片黑無,如顯淵去的那個日子一般。

  是再過了會,晚霞落了,天也黑了。

  秦清轉過頭,屋中燭火尚未點,唯有幾許光亮可以讓她看清這屋中擺設。

  案上擺著的幾枝金桂,是她與顯淵摘來的。

  臨案擺著的幾本書,是她與顯淵一道看過的。

  再過去,是擺著一張琴案,上頭放著一把七弦古琴。

  這屋中種種,皆有她與顯淵的回憶。顯淵與她下棋,聽她彈琴,在這臨窗的塌上,她與他一道看書…而後,是日頭下的相視一笑。

  秦清依舊未說話,她邁步走去,一件件撫過,一樣樣看過…

  到最後,她握住了那水色chuáng帳。

  黑夜下的月色從木頭窗欞外打進來,照進了這間屋子,透出幾許清冷意味…一條錦被,兩個枕頭,依舊如故。

  而秦清合衣躺在這chuáng上,躺在那一個軟枕上。

  她的手拂過那一側空落的地方,是冰涼的…月色正好,而她呢喃出聲,輕輕喚下一句,“顯淵。”

  “這輩子,遇見你,是我的幸。”

  “斷魂橋上,孟婆湯下,我怕我再不去找你,你會忘記我。”

  秦清合上了眼睛,她的面上依舊是帶著笑的。她想起那年茶館,暖爐生酒熱,他坐在她的身邊,說下一句,“於宋某而言,還有更重要的事qíng要做。”

  夜色仍很深,而這宋府正堂的chuáng榻上。

  秦清合衣而躺,她的雙手枕於腹上,而她閉著眼睛,面上還帶著笑,就如睡著一般。

  顯淵…

  下輩子,換我先愛上你。

  第99章 番外(五)

  永安十五年, 王蕙的身體每況愈下。

  太醫換了一撥又一撥,趙恆發了好幾通脾氣,卻還是沒能讓人的身體好起來。

  現下的宋宮, 人人自危。

  唯恐說錯什麼, 做錯什麼,惹了人的怒氣來。

  ———

  四月。

  chūn暖花開, 是個極好的天氣。

  而王蕙於大去宮內,側靠在那臨窗塌上, 睡得正好。

  屋中無內侍, 而她亦難得在這chūn日好眠一場。

  趙妧打簾進來的時候, 日頭正打在王蕙的身上,渡了一層光,亦透出一股歲月過後的溫柔模樣來。

  她的手握著這半邊帘子, 是過了會,才放輕了腳步往前走去。

  趙妧低頭看著她,與王蕙溫柔模樣不同的,是她那因纏綿病榻許久, 而顯露出的一雙倦眉來。

  她的眼下有抹不去的烏青,往日端莊而又華貴的面容,今朝卻只帶著那股蒼白的面色, 透出幾許遮不住的疲累來。

  趙妧心下是嘆了一口氣,她伸手把王蕙那雙露在外頭的手放進了被子裡,才坐在了榻邊的圓墩上。

  王蕙卻依舊未醒。

  在這個午後,她做了個夢, 夢中有趙敬,亦有謝蘊。

  也是,這樣的一個四月天,他們二人於一株桃花樹下,擺茶看棋,寫字看書,甚是快活。

  她看了許久,是想上前,卻到了夢醒之時。

  王蕙睜著眼,未說話。

  那夢中景象皆化為虛無,唯有他們的音笑面容依舊晃dàng在她的眼前。

  趙妧見人睜開眼,忙擱下手中書,開口與人一句,“母親醒了?”

  王蕙聞聲,便側頭看去,見是趙妧。

  她的面上是剎那間的恍然,而後才帶了幾許笑。她撐在榻上,是要坐起身來,與人說下一句,“妧妧來了。”

  趙妧忙伸手握住人的手,扶人靠在那chuáng檐上。才又新添了一盞溫水,奉於她,笑著接道,“母親今日睡得不錯,醒後面色看起來也好。”

  王蕙接過茶盞,飲下一口。

  她輕輕笑了笑,卻是想起方才那個夢。

  夢中的趙敬與謝蘊依舊是最好的模樣,而她…卻終歸是老了。

  王蕙擱下茶盞,伸手拂過唇,拂過面,而後是滑至那雙眼,說起話來,“往日總覺時間過得太慢,如今生起了白髮,掛上了皺紋,才覺著…這時間過得太快,連何時老了都不知。”

  “母后…”

  趙妧開了口,是想勸人。

  可她這話尚未說出口,便見王蕙搖了搖頭,先開了口,“妧妧,我知你想說些什麼。可人有生老病死,這是循環,亦是這人間規矩——皇權、天家,再厲害,也抵不過那生死簿上一張紙。”

  “而我…早已不畏死。”

  趙妧攏了一雙眉,她仍看著王蕙,心中有萬千話要與人說,到的最後卻也不過是化為一句,“那大道規矩,我都懂。可是,母后…我已經沒有了父皇,你讓我如何再承受沒有你?”

  王蕙依舊笑著,她的雙眼依舊溫柔。

  而後,她伸手拂過趙妧的面容,最後是撫向她的發,才又說道,“方才,我夢見他們了。”

  趙妧知曉,這個他們指的是仙逝的父皇與謝姨。

  她未說話,只安安靜靜聽人說著話。

  “他們倚樹下棋,臨河煮茶,端的是閒適自得,像極了那年…在東宮的時候。”

  王蕙抬眼透過那木頭窗欞,望向那外邊的無盡chūn。色。

  那年東宮…

  也是四月天,也是這樣一個大好晴日。

  桃花開得正好,chūn風拂過人的面,讓人從心底便生了幾許暖意…而她走進後院,見那桃樹之下,一男一女對坐。

  他們手中握著棋子,有風拂過,chuī落了幾許桃花…

  那年,她十九歲,嫁予趙敬兩年。

  趙敬溫潤,待她極好。而她亦成了這汴京城裡,人人羨慕的太子妃…

  那年,謝蘊十七歲,將將差她兩歲。

  名動汴京的謝家女,自及笈之後,上門求娶的人便不斷。

  那年,趙敬二十歲。

  東宮太子,下任天子,溫潤如玉…這汴京城裡又有哪個女子,不愛慕他?

  那年的他們,是最好的模樣,最好的年紀。

  可也是那一年,他們的關係頭回呈現了裂痕。

  王蕙永遠不會忘記…

  那年桃花樹下,他二人對坐,風chuī落桃花,而他二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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