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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明真, 你看看這是甚麼!」

  就在這時, 蒼空一聲長嘯,一人一騎策馬, 從西面殺出, 放聲高喊。女子雙目赤紅,披頭散髮,早無昔年的雍容華貴, 而那把隨身攜帶的鴦劍,如今只剩一個沾滿血跡,鑲金綴玉的劍鞘。

  她向前一甩,將手中提拎之物甩了出去。庾明真認出了她的聲音, 霍然回眸,看著落向自己的那道黑影,竟不自覺放手去捧——

  那是一顆人頭!

  青絲盡皆垂落,但上面還插著那柄熟悉,早已斷齒的黃楊木梳。

  那是姑萼的頭。

  「不,不……大師父!」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二師父!」

  在樓西嘉的尖叫聲中,謝玄放了一箭,射中庾明真的左臂,苻梟趁勢下馬回跑,謝琰放手,謝敘駕馬前追,伏在鞍上伸手將其拽上了馬背。白少缺和師昂的殺招已至,子母刀刺入庾明真肋下,師昂起掌拍在他背部。

  娢章仰天大笑,眼角有淚:「哈哈哈,庾明真,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那年長安,若不是你處心積慮借我之手接近師姐,我又怎會遇見你,又怎會與師姐反目成仇,遠走建康,一輩子也無所解脫!」

  不過是從一個牢籠,換到另一個牢籠。

  「我恨你們所有人!」

  庾明真單膝跪地,將手捧頭顱輕輕放在地上,慢慢闔上姑萼未閉的雙目,隨後兩拳緊握,聚力一震,將師昂和白少缺兩人齊齊震飛。

  「啊!」

  玉冠盡碎,白髮在風中肆意狂舞,庾明真不再戀戰,召集餘下三將,撲向淝水,奪船而走。

  「就是現在,諸軍聽我號令,沖啊!」謝玄下令,一馬當先,謝琰、桓伊各分兩側,朝著淝水衝鋒!

  苻融嚴陣以待,只等晉軍渡河過半,好指揮騎兵衝鋒。

  娢章呆立原地,不可置信看看他,又看了看死去的姑萼,最後將目光落在髒污的雙手之上……她殺了師姐,為何卻只換來這樣的結果?

  「這一點上,你永遠比不上姑萼,」庾明真立在舟頭,「娢章,走到今時今日,你該知曉我絕不是耽於情愛之輩,我欠姑萼,卻不欠你。」

  不欠你!

  含嫜涕泗橫流,仰天大笑,隨著亂軍走向淝水,向前一撲,再沒有起來。

  晉軍揮刀,八象生死陣已散,瞬間被震天的喊聲衝破,鐵蹄之下再不留一物,風馬默站在浩浩洪流之前,喃喃痴語:「我輸了?我怎麼會輸……我這一生還是敗給了樓中樓,敗給了你嗎?」

  庾明真上岸去拽他,他卻反手甩開,蹣跚著左右搖擺,那目光,已生死志,再無生意:「我怎麼會輸……怎麼會輸?」

  苻融已揮旗,騎兵衝鋒,兩軍交戰,廝殺於泗水。庾明真不耐其煩,想強行抓走,可兩步之後,卻體內氣息橫衝,一膝蓋砸到了地上。他掀開左手衣袖一瞧,一股氣正沿著他脈絡涌動——

  玄命遊絲!

  是那年在灞橋邊松林中,那個女人留下的暗手。他未負傷,則此氣不動,一旦重傷,則會逆行亂走。

  ——「我此生在意的東西不過一二,可你們全要剝奪,我雖殺不了你,但我信極了天道,你們犯我師門,犯燕國,終有一日,輪迴必誅!」

  當真是輪迴嗎?

  庾明真抬頭望天,喊殺聲中,似乎連天幕也蒙上一層血色,霍定純和單悲風扶著受傷的他往後退,重夷罵了句娘,上去要將風老二扛走,卻晚了一步,被另一人捷足先登。

  平衡已被打破,謝玄突破了生死陣和淝水,姜夏的人不得不出手。辜行文提著風馬默後退,把人扔在城下,而後默立一旁觀戰,並不出手,直至騎兵折蹄於淝水,騎士盡皆從馬上滾落,連苻融也不例外。

  謝玄當先,斬下陽平公的首級。

  辜行文蹙眉,順手劫來一根長|槍,向謝玄馬蹄下掃去,那老馬機靈,奮力向岸上一躍,避開了攻擊。桓伊追上,指著他喝道:「閣下既助秦軍,可別怪我不客氣!」

  兩人交手,桓伊卻是不敵,就在他虎口連震,兵器將要脫手時,一把大刀伸了出來,從中間斬落:「你剛才那一招,使的是斬家槍?但你不是斬家的人,你是誰……你去過北海,是你殺了阿念!」

  辜行文與其交手,並不把衛洗放在眼裡,他的武功乃姜玉立親授,比霍正當還要好上一些,這個小鬼,如何是他的對手。

  衛洗的態度卻截然不同,他既無恐懼,也無敬畏,更談不上輕蔑,只憑著一腔怒火與仇恨,抽刀向更強者:「我要殺了你,替阿念和我死去的孩兒報仇!」

  修玉封穴之法扼制的邪氣在瞬間迸發,衛洗臉上皮下,紅色的血絡清晰可見,便是桓伊這般見慣沙場的,也為之一震。

  「如果我失控了,桓將軍,請務必將我就地斬殺,但在這之前,我一定要殺了他!」少年揮刀向前,學的雖是風流刀,但刀氣卻如那「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慷慨悲歌。

  到最後,辜行文至死也想不通,自己為何會輸給一個正眼也瞧不上的少年。

  陣已破,樓西嘉跪地大哭,白少缺伴之身側,施佛槿、桑楚吟等人都掛了彩,師昂便招人暫且退下,給後續跟進的晉軍讓路。此刻,公輸沁的人也已從山上下來,帶著鉤拒、投石等器械,跟在隊伍中向前推進。

  賀深走過師昂身側時,向後一指:「謝都督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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