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這段時間她在我們西部的牧場度假,你知道的,她最喜歡呆在那裡,我這陣子忙,就沒跟她一起去,之前還通電話呢,結果昨天才發現她已經離開了牧場,突然自己回國了。許清明,你說她是不是都想起來了,不應該啊。”

  陸雅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擔心。這六年來,陸香穗生活得平靜而充實,她重新回到校園,先是預備學校,然後順利完成了四年大學,她甚至申請好了西部一所學校的研究生,說喜歡西部安靜。然而她就這麼突然回國了,也許是怕受到阻攔,她甚至都沒跟誰說一聲。

  六年,許清明想說,她在美國的生活他完全清楚,只是他也沒想到,大學畢業後的一次休閒度假,她就這麼突然回國了。查到她從北德克薩斯上的飛機,中間從香港轉機到南京,從抵達南京後就查不到她的訊息了。許清明研究過這一路的行程,似乎很隨意,只要是最快飛往國內的航班就行。

  該從哪裡找她儘管知道他的香穗六年來已經很**,應該能夠照顧好自己,他卻仍舊擔心不已,畢竟她曾經被催眠的記憶是否恢復,又是否恢復完整即使她找回了曾經的記憶,他卻沒有等在原來的地方。三年前,他就把公司總部遷到了這座遙遠的城市。

  就像許清明擔心的那樣,陸香穗走後不到兩年,陸香葉在經歷一個完整的治療期之後逐漸病情好轉,瘋癲的神志開始清醒,卻仍舊是那個膽小、怯弱、自私的陸香葉,對著照顧她的護工喊:“我想起來了,我沒殺人,不是我殺的,是香穗推我,是她故意推我。”

  無論醫生還是許清明給她雇的護工,都沒有去認真追究一個精神分裂症病人的話,許清明卻在那之後決定讓陸香穗繼續留在國外。長期在美國的生活,陸香穗幾乎每天都要給他打電話,早就一次次央求他要回來,她已經淡漠了錢衛東的事情,卻因為孤獨和思念而鬱鬱不樂,身體也不太好。

  於是在他的同意下,陸家給陸香穗找了最好的心理醫生,並對她進行了催眠治療,覆蓋了她的一部分記憶,之後陸香穗只記得她在國內長大,讀書,之後來到美國,繼續讀書。就這樣,她度過了平靜而單純的四年大學生活。

  只留下他,孤獨地牽掛。

  他想,如果國內的事情不能更好解決,她完全可以繼續這樣單純平靜地生活下去,只要她一切安好,只要她快樂,就足夠了。

  陸雅曾經問他,這樣單方面付出的愛不會累嗎陸香穗甚至不會記起他,甚至不會知道,在世界的另一端還有這麼一個人,默默地關心她深愛她。

  許清明卻只是淡然而笑。這世間間沒人會懂,前世他坐在她冰冷的墳墓前,那種了無生念的心痛。而現在,他就這樣默默地關注著世界的某個地方,她笑容燦爛,健康平安地活著。

  足矣。

  幾年下來,許清明其實一直跟陸家有聯繫,後來陸學理過世,陸雅跟陸香穗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孩,一起讀書,一起旅遊,居然成了最親的家人。

  可是現在,她怎麼突然回來了

  “許清明,你說,香穗被催眠的記憶是不是恢復了可是沒有理由啊,我一直注意她,定期帶她去看心理醫生的。”從中午到現在,陸雅已經跟許清明通了好幾次電話了,想想時差,美國東部現在正是深夜,陸雅帶著濃濃的擔憂,忍不住埋怨起許清明來,“她要是都想起來了還好,要是記憶恢復不完全,再有什麼差錯,就這麼迷迷茫茫回國,誰知道會出什麼事都怪你,你應該讓她回到你身邊的,她明明那麼愛你。香穗哪有你想的那麼軟弱,就算看到什麼可怕的兇案場景,這好幾年下來,早也該治癒了。”

  “怪我。”許清明沉默,他其實有考慮跟香穗團聚的,只是,有些事還沒有安排妥當,他還以為,大可以等一等,讓她安心地讀完研究生課程。

  “別擔心了,我會儘快找到她的。”

  許清明安慰陸雅,卻安慰不了自己。香穗她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好幾年沒呆在國內,一直呆在學校里,社會閱歷不多,認識的人很少,並且他已經遠離了家鄉,如今身在這遙遠的城市,她這樣匆匆回國,會去哪兒呢?

  “通知a城的分公司,如果有個姓陸的年輕姑娘去找我,一定要把她留住,馬上聯繫我。通知接待前台,留意一個姓陸的年輕姑娘,是我妹妹,她可能會來找我。”

  許清明吩咐完,拉開辦公桌抽屜,抓起一個小巧精緻的鏡框給另一個秘書看,“這照片你帶著,馬上去我老家鎮上一趟,當地有我們的水果原汁基地,你各處都聯繫一下,看到這個姑娘立刻把她帶回來。”

  照片上,陸香穗笑得那麼純淨甜美。許清明抬手擦了下鏡框,遞給秘書,自己轉身匆匆走出辦公室。她還可能去哪兒他必須儘快找到她。

  他匆匆走出電梯,前台接待小姐剛剛接到了通知,忐忑地叫住他。

  “許總,那什麼上午的時候,有位年輕小姐來找你,沒說姓什麼,自稱是你妹妹。”

  “人呢?”許清明兩步跨到前台,前台小姐看著他那臉色,明顯瑟縮了一下,硬著頭皮說:“她走了,沒有預約,所以我們就沒敢通報。”

  “哎你們怎麼做事的怎麼也不通報一聲”跟著他跑出來的助理開口責備前台。

  “秘書處交代過的我們也不知道啊”

  許清明站住,掃視一眼大廳,煩躁之情表露無疑。他扭頭看了前台接待的兩個小姑娘一眼,隨即打開手機,調出一張照片問:“是她嗎”

  “是的。”那姑娘縮縮脖子,“對不起啊許總,我們不知道”

  “這是我妹妹。你們互相都說一聲,下次看到她馬上通知我。”

  許清明無意責備什麼,事已至此,他吩咐一聲,自己匆匆走了出去。現在知道香穗就在這座城市裡,他似乎放心了些,香穗從來不是個莽撞的姑娘,她肯定還在附近。許清明相信,很快他們就能團聚了。

  快步走出大門,像是有什麼磁力似的,許清明一眼就看到了她,小小的身影,孤獨地坐在幾十級台階下邊,抱著膝蓋,埋著頭。午後的陽光灑在她身上,遠看去只是素淨的一團顏色,看不清臉,然而許清明一眼就斷定那是他的香穗。

  他站住,貪婪地看著那一抹人影,滿臉焦急煩躁慢慢地化作一片溫暖而滿足的笑意,他一步步走下台階,接近她時,更加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她身邊,半跪著蹲下,輕輕地叫她。

  “穗兒。”

  陸香穗抬頭,定定地望著他,盯著記憶中那張熟悉而溫暖的笑臉看了許久,才重新把頭埋到膝蓋上,嘟囔著問:

  “你怎麼就知道是我?”

  看後腦勺。

  “我當然知道。我自己的寶貝妹妹,我還能認錯再說”許清明笑,“你穿的這裙子,是我親自去買的,我最喜歡的一件。”

  “胡說”陸香穗抬頭,不自覺地撅起嘴,“這裙子明明是陸雅送給我的。”

  “是我買的。”許清明仍舊笑得溫柔,“不信你問陸雅。你的很多衣服都是我買的,還有這手鍊。”他拉起她抱在膝蓋上的小手,把玩她手腕上古樸的白玉菩提手鍊,“這是我在天台山給你求的,請住持師傅開過光的。”

  這世間真有神佛嗎重活一世,許清明相信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他握住她五根白淨細緻的手指,感受著她真實的體溫。

  “穗兒,不管什麼神什麼佛,只要能保佑你平安快樂,二哥都信。”

  陸香穗定定看著他,迎著他和煦溫暖的笑容,不知不覺已經滿臉淚花。

  ☆、共苦同甘

  “這手鍊,是我在天台山給你求的,請住持師傅開過光的。不管什麼神什麼佛,只要能保佑你平安快樂,二哥都信。”

  陸香穗定定看著許清明,迎著他和煦溫暖的笑容,不知不覺已經滿臉淚花。一路歸來,一路尋找,她明明是滿心的忐忑。六年光陰,曾經的珍愛是否依舊?時光能改變的東西太多了,為什麼他一直不讓她回來?並且她又為什麼會被催眠?他就這麼近乎絕情的,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整整四年。種種思念種種擔憂,從她恢復記憶以來,一直都讓她處在一種濃濃的患得患失之中。

  卻原來,他一直都在,靜靜地,默默地,用他最深沉的方式愛她。

  似乎,再也不需要多說一句,陸香穗此刻就是有了一種篤定,二哥,一直都是愛她寵她的二哥,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四目相對,靜靜地注視著彼此,一個溫柔含笑,一個卻忍不住淚花。

  “羞羞臉,這麼大的人了還愛哭。”

  許清明抬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大手眷戀地摩挲著她烏黑柔軟的長髮。陸香穗扁扁嘴,像個跟大人撒嬌的孩子似的,索性委屈地抽起了鼻子,帶著淚花的臉上卻綻開嬌憨的笑顏。

  “……偏要哭。都怨你,我找不著你,我在這兒坐了好幾個小時你也不出來,太陽曬得發暈……唔,我就知道你不要我了。”

  “怨我,怨我。”許清明忙點頭哄她,“瞧瞧,這麼大姑娘了,又哭又笑的,也不怕人笑話。”

  “我好不容易才回來,你還不讓我進去,你還不理我,壞蛋二哥,我看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好,好,二哥壞蛋,行了吧?”

  看著她這樣撒嬌耍賴,熟悉而又溫馨的感覺,像是重又回到了曾經相依相偎的生活,就像他們從來不曾分開過。許清明心中升起一股暖暖的滿足感,他寵溺地拍拍她的頭,站起來拉她。

  “乖,起來吧,二哥帶你回家。”

  陸香穗任由他拉著,借力站了起來,立刻便覺得眼前黑蒙蒙的,或許是低頭坐得久了,站起來太猛,也或許是真曬得發暈了,她暈乎乎地站不穩,只覺得頭沉眼暈,就這麼軟乎乎、黏糊糊地靠過去,被許清明抱個正著。

  別人看起來,絕對完美的投懷送抱。

  “怎麼了,穗兒?”許清明擔心地抱住她,見她閉著眼睛晃晃頭,許清明不禁擰眉。

  “怎麼不舒服?站得猛了?……午飯吃了嗎?”

  “沒,早飯還沒吃呢。”陸香穗咧開嘴,露出一個帶著傻氣的笑。她一路趕來找他,早飯……忘了。

  “怎麼搞的?這都下午幾點了!早飯都不吃,一準是低血糖了。”許清明看著她,好氣又好笑地責備,他扶著她叮囑道:“還是先進去休息一下吧,先吃點東西。”

  “不,我想回家。”陸香穗不依地拉著他胳膊輕搖,“二哥,我要回家,我想吃你炒的土豆絲,還有茼蒿湯、玉米煎餅……”

  許清明看著她孩子一樣的神情,心裡深深明白那種失而復得的心情,依賴,敏感,患得患失,急切地想要證實曾經的一切。

  “行啊。別的都好辦,就是這一時半會的,也不知去哪兒給你找玉米煎餅。”許清明縱容地微笑。想想這兒到停車場還有一段路呢,他轉身,在她跟前彎身蹲下,叫她:“上來,二哥背你。”

  問都沒問,陸香穗立刻熟練地爬到他背上,許清明穩穩背起她,慢悠悠走去停車場。一路上不停有人側目,免不了有認識許清明的員工驚訝地停下來,看見了什麼讓人震驚的事情似的,然而他們兩人誰也沒去注意。

  帶她回家,別的,什麼都無關緊要。他一手養大的小媳婦兒,當初他就是這麼一路背回了村里,他也曾背著她悠然走在地頭田間的小路上,現在,他們回家。

  ******************

  玉米煎餅還真不好找。許大哥和大嫂雖然同在這座城市,可住的遠些,並且,大嫂的煎餅鏊子好幾年沒有用武之地了,如今城市的居所哪裡還有放鏊子烙煎餅的地方。許清明帶著陸香穗回到他市內的住處,先給她喝了些溫牛奶,趕緊去弄了些簡單省時的飯菜,等他端著一碗麵和兩樣小菜從廚房裡出來,卻發現已經她蜷在沙發上睡著了。

  睡得那麼坦然放鬆,終於是回到了最踏實的港灣。

  看著那安然的睡顏,許清明放棄了叫她起來吃飯的想法,拿毛毯給她蓋上,挨著她坐下來,就這麼靜靜看著她,好像怎麼也看不夠,再抬頭,才驚覺天已經黑了。

  他不知道她在被催眠覆蓋了記憶的情況下,是怎麼想起了一切,又是帶著一種怎樣的心情突然回國。看著她,許清明覺得整個房子都不再空寂了。他思索著接下來的安排,便先給陸雅打了電話,讓她不要再擔心。

  “找到了就好。這個香穗,害得我擔心。”陸雅輕快地抱怨著,“許清明,接下來你們怎麼打算?香穗就帶了隨身的小包就回去了,什麼都沒帶,連換洗衣服都沒帶幾件,有些東西用不用給她寄回去?她暑假後是打算回來讀研究生,還是要留在國內了?”

  “她……等等再說吧。”許清明輕聲說,“我打算讓她回去讀完研究生課程,都申請完了,總不好一丟了之。”

  “嗯,我也這麼覺得,其實這邊碩士課程一般也就一兩年時間……”

  兩人又簡單聊了幾句,臨掛電話時許清明真誠地說了一句:“陸雅,謝謝你一直照顧她。”

  “嗐,誰照顧誰呀,人際和學業我幫她一些,生活上其實她照顧我更多。香穗在這邊的生活和學費,還不一直都是你暗地裡給的?她到現在可能都還不知道,西部咱們那個小牧場,也是你為了她買下來的,誰叫她喜歡呢……”陸雅笑,忽然感嘆起來,“唉,你們兩個這樣,可真讓人羨慕。”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