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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玉山失魂落魄地走出客棧,回到臨時租下的柴房,枯坐一夜。

  迷迷糊糊間,他好像回到了少年時,在逢春山門下的海邊,黃衣少女站在那裡笑盈盈地看著他。他向前走過去,卻見到黑暗的水面吞噬了少女。他低頭一看腳下海浪,不過是明月倒映出來的幻象,羅寶珠的笑容破碎成一泓月光。

  不過是,往事空照夢裡人。

  第二日,高玉山下定決心啟程回了門派。山門一片縞素,所剩不多的弟子看到滿眼血絲、鬍子拉碴的他,險些沒認出出來他。二師弟認出他,哭著說師父受不了打擊,已然歸天了。

  高玉山聽到這消息,站不住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二師弟連忙來扶他,一旁三師弟冷靜得多,抱著手臂看著他質問道:「大師兄,是你與師妹一起出去的,師妹被羌人害了你沒事便罷了,為什麼這些時**沒有回來?!說啊,是不是你裡通外敵,連著羌人一起害了師妹,就等著繼承掌門之位?!」

  他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若不是二師弟拉著,他便要衝上來殺了高玉山。三師弟一直偷偷喜歡師妹,他心裡清楚,所以此刻看著三師弟,高玉山更覺得無顏以對。

  高玉山嘴唇翕動,喃喃道:「是我的錯……」

  怎麼下的山,他不記得了。高玉山渾渾噩噩地走下石梯,身後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是三師弟將他所有的東西都扔了出來。

  一個小香包滾落在泥地上,裡面裝著的艾草灑了出來。這是前年重陽時,師妹給所有師兄做的小禮物。羅寶珠向來不擅長女紅,針腳縫的歪歪扭扭,高玉山不好拂她的意,戴了一天便拿去壓了箱底。

  當時萬般嫌棄的香包,竟是他能找到的唯一關於羅寶珠的東西。高玉山顫抖著雙手拿起那個香包,淚如雨下。

  他後悔了。

  那之後,永朝開了武舉,高玉山成功選拔上了武將,奔赴到西北抗擊羌人。在賢王之亂的時候,羌人大舉入侵貪狼城,高玉山血戰數日,最終被羌人將領道吉一槍穿透胸膛,挑起來,釘在了城牆上。

  ……

  「師兄,你覺得什麼是大俠?」

  「……我想應該是跟我完全不一樣的人吧。」

  三師弟在旁邊陰陽怪氣道:「我也覺得師兄不是大俠。」

  二師弟笑了:「不是也挺好的麼?」

  「有人想做大俠,有人不想做大俠,也沒什麼奇怪的。」羅寶珠轉過身面向海面,「但我們既然身處武林之中,轟轟烈烈做些大事總比碌碌無為苟活強吧。」

  她回過頭,巧笑倩兮。

  高玉山闔上眼帘。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個人是很喜歡羅寶珠這個角色的……

  第88章 劉思禮. 架謊鑿空(一)

  劉思禮原來不叫劉思禮,他呱呱落地時,產房裡面穩婆喊了句「是個兒子」,他爹坐在產房外吧嗒吧嗒抽旱菸,說道:「叫陳二牛吧。」

  本來他準備托村裡的瞎眼老秀才給他取名字,但老秀才一張嘴就要一條魚。他爹哪裡捨得,蔫巴巴回了家,心想這孩子長大反正也是個土裡刨食的,取個賤點的名字還好養活。

  陳二牛可憐巴巴長到六歲,嚴冬時分大雪壓山,家裡馬上跟著鬧起了饑荒。爹娘看著家裡嗷嗷待哺的四個弟弟,再看看滴米不剩的米缸,一狠心便托人把他賣進了宮裡——接著陳二牛便被拖到淨身房餓了四天,咔嚓一刀。

  淨身的太監還在說話的時候,陳二牛嗷一嗓子疼得昏了過去。再醒過來時,負責教導他的劉公公劈頭蓋臉丟過來一套宦官的服飾,冷漠道:「換上。」

  年幼的陳二牛戰戰兢兢拉起衣服想要穿上,但他一動,下半身傳來的劇痛險些撕裂了他,他哭叫著栽到了地上。

  劉公公站在那看著他蜷縮成一團像條小狗一樣的樣子,半晌後還是心軟,蹲下來扶著他安慰道:「別哭了,進宮了就要懂得規矩。你算是命大的,跟你一起進宮的孩子,有幾個受不得淨身之苦,已經死了。咱們這種人呢,就是賤命一條,活下來就不錯了。」

  什麼死啊活的,對陳二牛來說太過陌生。他依舊痛得掉眼淚,劉公公打懷裡摸出來塊油紙包的點心塞進他手裡:「吃吧。」

  陳二牛確實餓了,顧不得疼,就著油紙狼吞虎咽吃下了那塊桂花糕。他甚至沒吃出來味道,身體詮釋詮釋了什麼叫豬八戒吃人參果。

  劉公公像是什麼都沒做一樣,站回原地,語調冷漠道:「現在起來,換上衣服,跟我過來。」

  陳二牛趕緊把手在自己的破衣裳上擦乾淨,一邊疼得倒吸冷氣一邊顫巍巍把衣服換上。他換好衣服艱難地站在地上,劉公公突然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陳二牛……」

  劉公公道:「忘了吧。」

  劉公公想了想,說道:「你還算是個有福氣的,剛進來便被點到了御膳房,省得做些會死人的活計。今天開始你就叫小福子吧。」

  行,現在陳二牛叫小福子了。

  小福子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天生嘴甜。他雖然對自己的遭遇一知半解,但此刻敏銳察覺到眼前的高個男人是需要討好的對象,忙不迭問道:「這位阿叔,我怎麼稱呼您好啊?」

  劉公公道:「你嘛,叫咱家師父。還有你這稱呼要改改,在這宮裡不能說我,你要說奴婢、小的。見了大公公,要叫爺。見了貴人,要叫主子。省得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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