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頁
他安靜地看著魔鬼朝諸神投出□□，在心底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知道魔鬼挑戰諸神的原因。
因為驕傲。
越驕傲，就越無法接受失控的感覺，越無法接受不能掌控自己意志的現實。地獄銘刻在魔鬼身上的混亂要他永遠困在地獄裡，他就偏要爬出地獄，殺上天空中的眾神國度。世界要他腐爛，他偏要毀掉這個世界。
瘋狂，傲慢。
帶著那麼深的不甘。
諸神打開了通向世界盡頭的漩渦，在被剝奪了名字的魔鬼即將為漩渦席捲的時候，國王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拉魔鬼。
……………………
禿鷲與烏鴉盤旋在灰煙里，痛苦的呻吟與絕望的悲哭混雜在一起，血在廢墟里蔓延，大地上倒處都是火。
魔鬼撐著傘，走在國王的身邊。
剛剛建起來的城市變成了廢墟，國王獨自一人走在廢墟之間。天空中還在不斷地降下火球，輝煌得像一場華麗的火雨，但是這美麗里蘊藏的卻是殘忍到極致的毀滅。象徵神怒的火摧毀了這個剛剛建起來的人類國度。
在前一天，這個小小的，新生的人類國家才剛剛建起來。
魔鬼看著銀髮的國王和他的人民一起，將薔薇花掛上了城門。大家一起歡呼起來，有人提議為了這個國家的誕生辦個慶祝的盛宴吧。國王還在遲疑著，年幼的孩子們已經擁到了他身邊，去拉他的手。
宴會在流經城市中央的河岸邊舉行。
一堆堆篝火被點燃，沿著蜿蜒的長河貫穿城市南北，火光落進河裡粼粼如萬千珍珠。這是為了慶祝人們終於走出冰冷潮濕的洞穴，堅固的城堡從此庇佑他們，他們再也不用擔心野獸的襲擊。骨笛被吹響，輕快的旋律里年輕的男孩和女孩手拉手跳著舞，裙擺旋轉出花朵般的弧度。
直到火從天而降。
上一秒還在歡笑的人群，下一秒就倒在了火里。
神的黃金馬車碾壓過天空，發出隆隆的地裂天崩般的巨響，火大團大團地從黃金馬車上滾落。人們奔逃著，卻連一個避難的地方都沒有，因為這責罰就是對著人而來的。火里，再勇敢的騎士都只能倒地痛苦嚎叫，老人，女人，孩子……只要沾上那火就不能倖免。
除了國王。
他提著劍，走在一條又一條街道上。
天空中的黃金馬車已經離開了，負責降下懲罰的神甚至懶得下來親自看一眼這個被毀滅的城市。他們甚至沒有意識到什麼權柄誕生在這裡，之所以施加懲戒不過是為了捍衛「神的至高無上」，教人們向神匍匐低頭。
火團不再落下，但是已經落下的火將持續燃燒三天三夜，沾到火的人必須承受三天灼燒才能在極致痛苦中死去。
這就是神罰。
鮮血飛濺，落到國王蒼白的臉頰上。
他將劍送進在火中嘶吼的人的心臟，然後抽出。血從他的子民心臟里噴涌而出，汩汩地滲進地面。國王握劍的手穩得如鋼鐵鑄造，他在廢墟里跋涉找到所有在火中痛苦掙扎的人，然後親手一一終止他們的生命。
「啊啊啊！好痛！」
最後一名身上燃著神火的，是一名年幼的孩子。
孩子在火中打滾，她用盡全力伸手，想要向平時那樣去拉國王的手。
她還太小，小到根本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國王俯下身，握住了她的手。
「王！王！」
孩子尖叫著像平時一樣喊著。
國王另一隻手握著的劍送進了她的心臟。
女孩悽厲的尖叫停止了，她垂下頭，靠在國王肩膀上閉上眼睛。倖存的人們聚集起來，在廢墟上找到了國王。他一身血腥，身上的長袍紅得刺目，劍插在他的身前。
冰冷的太陽再一次升起，照亮了國王沒有表情的臉。
他的眼底空空蕩蕩。
像什麼都沒有，又像埋葬了一切。
魔鬼撐著傘，看著國王。
魔鬼終於知道這麼多年國王其實一直在等待什麼。
他在等他的子民殺了他。
——因為，他曾親手殺了自己的子民。
「該讓我說什麼好呢？我親愛的陛下。」魔鬼輕聲說，合起黑傘，走上前去。他俯身，想要去擁抱獨自坐在廢墟上的國王。
白色的濃霧涌了起來。
世界被霧氣淹沒。
……………………
往日之林的白霧翻湧著。
黑樹林中間的小路上，國王和魔鬼同時穿過彼此記憶最深處的陰霾，從蒙蒙的霧氣里走出。他們停下腳步，面對面站著。
「陛下。」
魔鬼朝國王舉了舉傘，露出微笑。
「我們該回去了。」
國王朝他伸出手。
所有悲傷，憤怒，不甘，都已成為往事。最初那一無所有的君主和驕傲孤獨的魔鬼，他們最後站在了舊時代的墳墓之上。
魔鬼走上前，他合起傘，擁住了國王。
第195章 番外
什麼是騎士？為守護帝國而鑄造的劍與盾。
——記1422年羅格朗與勃萊西的一場戰役
天灰濛濛, 一場夏日的暴雨即將到來。
一支騎兵在雲團下移動，穿過草地和低嶺，前往月河要塞。騎兵隊伍舉著旗幟暗紅的底色上鐵薔薇冰冷肅殺。約翰騎著馬, 緊緊地跟隨在自己的父親白金漢公爵身邊，今年他十六歲, 第一次跟隨父親踏上戰場。
他知道魔鬼挑戰諸神的原因。
因為驕傲。
越驕傲，就越無法接受失控的感覺，越無法接受不能掌控自己意志的現實。地獄銘刻在魔鬼身上的混亂要他永遠困在地獄裡，他就偏要爬出地獄，殺上天空中的眾神國度。世界要他腐爛，他偏要毀掉這個世界。
瘋狂，傲慢。
帶著那麼深的不甘。
諸神打開了通向世界盡頭的漩渦，在被剝奪了名字的魔鬼即將為漩渦席捲的時候，國王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拉魔鬼。
……………………
禿鷲與烏鴉盤旋在灰煙里，痛苦的呻吟與絕望的悲哭混雜在一起，血在廢墟里蔓延，大地上倒處都是火。
魔鬼撐著傘，走在國王的身邊。
剛剛建起來的城市變成了廢墟，國王獨自一人走在廢墟之間。天空中還在不斷地降下火球，輝煌得像一場華麗的火雨，但是這美麗里蘊藏的卻是殘忍到極致的毀滅。象徵神怒的火摧毀了這個剛剛建起來的人類國度。
在前一天，這個小小的，新生的人類國家才剛剛建起來。
魔鬼看著銀髮的國王和他的人民一起，將薔薇花掛上了城門。大家一起歡呼起來，有人提議為了這個國家的誕生辦個慶祝的盛宴吧。國王還在遲疑著，年幼的孩子們已經擁到了他身邊，去拉他的手。
宴會在流經城市中央的河岸邊舉行。
一堆堆篝火被點燃，沿著蜿蜒的長河貫穿城市南北，火光落進河裡粼粼如萬千珍珠。這是為了慶祝人們終於走出冰冷潮濕的洞穴，堅固的城堡從此庇佑他們，他們再也不用擔心野獸的襲擊。骨笛被吹響，輕快的旋律里年輕的男孩和女孩手拉手跳著舞，裙擺旋轉出花朵般的弧度。
直到火從天而降。
上一秒還在歡笑的人群，下一秒就倒在了火里。
神的黃金馬車碾壓過天空，發出隆隆的地裂天崩般的巨響，火大團大團地從黃金馬車上滾落。人們奔逃著，卻連一個避難的地方都沒有，因為這責罰就是對著人而來的。火里，再勇敢的騎士都只能倒地痛苦嚎叫，老人，女人，孩子……只要沾上那火就不能倖免。
除了國王。
他提著劍，走在一條又一條街道上。
天空中的黃金馬車已經離開了，負責降下懲罰的神甚至懶得下來親自看一眼這個被毀滅的城市。他們甚至沒有意識到什麼權柄誕生在這裡，之所以施加懲戒不過是為了捍衛「神的至高無上」，教人們向神匍匐低頭。
火團不再落下，但是已經落下的火將持續燃燒三天三夜，沾到火的人必須承受三天灼燒才能在極致痛苦中死去。
這就是神罰。
鮮血飛濺，落到國王蒼白的臉頰上。
他將劍送進在火中嘶吼的人的心臟，然後抽出。血從他的子民心臟里噴涌而出，汩汩地滲進地面。國王握劍的手穩得如鋼鐵鑄造，他在廢墟里跋涉找到所有在火中痛苦掙扎的人，然後親手一一終止他們的生命。
「啊啊啊！好痛！」
最後一名身上燃著神火的，是一名年幼的孩子。
孩子在火中打滾，她用盡全力伸手，想要向平時那樣去拉國王的手。
她還太小，小到根本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國王俯下身，握住了她的手。
「王！王！」
孩子尖叫著像平時一樣喊著。
國王另一隻手握著的劍送進了她的心臟。
女孩悽厲的尖叫停止了，她垂下頭，靠在國王肩膀上閉上眼睛。倖存的人們聚集起來，在廢墟上找到了國王。他一身血腥，身上的長袍紅得刺目，劍插在他的身前。
冰冷的太陽再一次升起，照亮了國王沒有表情的臉。
他的眼底空空蕩蕩。
像什麼都沒有，又像埋葬了一切。
魔鬼撐著傘，看著國王。
魔鬼終於知道這麼多年國王其實一直在等待什麼。
他在等他的子民殺了他。
——因為，他曾親手殺了自己的子民。
「該讓我說什麼好呢？我親愛的陛下。」魔鬼輕聲說，合起黑傘，走上前去。他俯身，想要去擁抱獨自坐在廢墟上的國王。
白色的濃霧涌了起來。
世界被霧氣淹沒。
……………………
往日之林的白霧翻湧著。
黑樹林中間的小路上，國王和魔鬼同時穿過彼此記憶最深處的陰霾，從蒙蒙的霧氣里走出。他們停下腳步，面對面站著。
「陛下。」
魔鬼朝國王舉了舉傘，露出微笑。
「我們該回去了。」
國王朝他伸出手。
所有悲傷，憤怒，不甘，都已成為往事。最初那一無所有的君主和驕傲孤獨的魔鬼，他們最後站在了舊時代的墳墓之上。
魔鬼走上前，他合起傘，擁住了國王。
第195章 番外
什麼是騎士？為守護帝國而鑄造的劍與盾。
——記1422年羅格朗與勃萊西的一場戰役
天灰濛濛, 一場夏日的暴雨即將到來。
一支騎兵在雲團下移動，穿過草地和低嶺，前往月河要塞。騎兵隊伍舉著旗幟暗紅的底色上鐵薔薇冰冷肅殺。約翰騎著馬, 緊緊地跟隨在自己的父親白金漢公爵身邊，今年他十六歲, 第一次跟隨父親踏上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