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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老天眷顧凡人――以及射rlock在個人網站上發表冷門研究報告的無聊嗜好――就在John計劃著一場短途旅行的同時,演繹法網站上出現了一個新留言,留言者是某所著名院校語言學研究中心的辦公室主任:

  “Mr. Holmes,您所撰寫的那篇有關科尼什語與迦勒底語相似性的論文給予了我們很深的啟迪,故此我謹代表我校誠邀您出席於本月二十五日舉辦的相關主題論壇研討會,如您有意蒞臨,官方邀請函將不日寄予府上,敬盼回復。”

  有意思,John掃視了一下隨留言簡短附註的研討會行程,不禁引用了同居人的口頭禪。

  鑑於康沃爾郡與科尼什語之間的歷史淵源,研討會選在特魯羅的酒店舉辦實不令人驚訝――沒錯,其實射rlock那些無聊冗長的報告至少還有一個讀者,儘管John只在失眠時才讀它們――但那可是康沃爾,風景怡人的度假勝地,John的意思是,沒有什麼比這個機會更絕妙了。

  “感謝邀請,他會去――John,這是什麼意思?”射rlock直到晚餐後才發現自己網站上的新留言,以及留言下的新回復,轉頭對正在看報紙的室友挑起眉。

  “字面意思,你會去。”

  “為什麼?”

  “射rlock,我們認識多久了?”John在翻閱報紙的間歇朝同居人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想想看,這還是頭一回有人願意在沒發生一起倒霉的案子時看到你,這就是為什麼你會去。”

  於是他們現在坐在一列開往康沃爾郡的火車上,伴隨著Harry剛剛奉上的,一成不變的祝福:

  Get A room,boys!LOL

  John得承認,他的姐姐終於說對了一次。

  他們於下午五時左右抵達彭贊斯,吃了頓挺不錯的便餐,又轉乘計程車去往附近那個著名的,“懸崖上的劇院”。

  小雨已經停了,車子沿著海邊公路疾駛,遠處行將沉沒的太陽毫不吝嗇地散發著最後的餘暉,排擠開厚密的雲層,將海平線渲染成一條橙金色的緞帶。

  “彭贊斯的海盜,”射rlock窩在后座上煞風景地抱怨道,“無聊至極,真搞不懂這有什麼好看的。”

  “我以為你喜歡古典歌劇。”

  “不包括這部。”

  “那就是你喜歡海盜――別否認,射rlock,你哥哥說過你小時候的夢想是做一個海盜。”

  “不可置信你竟然相信Mycroft對你說的話。”

  “他還說過你異常煩人,顯然他是對的。”

  “徹頭徹尾的謊言。”

  “你是指你在否定你很煩人這一點?”

  “我是指Mycroft不會真這麼說出來。”

  John被他逗得笑起來,射rlock同時笑著把頭扭向窗外――John不知道自己的室友有沒有意識到,他正陪著自己一搭一唱地開著挺無聊的玩笑――那種配合某種程度上已經近似於“討人歡心”。

  作為一個現實人,John自然也像每一個普通男人那樣,願意為自己的心上人準備一份能夠討其歡心的禮物――儘管這次那位“心上人”的性別出了一點意料之外的小問題――夕陽、大海、海邊懸崖上的露天歌劇,他希望射rlock沒準會喜歡這些。

  當然John知道自己的室友肯定喜歡什麼――聽聽他在聖誕節時不停吵著要一個鮮美的謀殺案作為禮物就知道了。

  由此可見這一次的問題或許不在於性別,而在於射rlock Holmes這個名字本身。

  “完全的業餘水平,一如我所料。”歌劇散場後射rlock滿面不屑地站起身,為整場演出做了一個毫不客氣的總結。

  因為表演者中很多人的確是業餘的,以及我還以為你會對你的學弟學妹們表現得友好點――John選擇把這句話保留下來,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反正他也看出來了,射rlock並非真的這麼討厭它――那是一齣喜劇,觀眾大多樂在其中,幕間爆發出讚賞的掌聲與笑聲。那時John偷眼看向身邊人,他的室友並未加入到鼓掌的觀眾中去,但亦確實眼含笑意。那雙含笑的眼倒映著舞台上的燈光,顯得異常柔和,像英格蘭漫長寧靜的秋天。

  秋夜的海風中他們並肩走出劇院,站在道邊等待著預約的計程車。三三兩兩的人經過他們,有些仍攥著演出單,談論著方才的劇目,與那對在本土戲劇史上享有盛名的“黃金拍檔”――

  當夜的表演者來自劍橋大學的G&S社團,社團名正源於劇目創作者的姓名縮寫,William S. Gilbert與Arthur Sullivan。在長達二十五年的合作中,這兩位紳士聯手打破了嚴肅歌劇一統天下的格局,創作出十四部詼諧幽默的喜劇作品,為大不列顛帶來無數歡聲笑語,至百年後仍為世人所銘記。

  射rlock與John一起站在劇院門口,前者抱怨著計程車怎麼還不來,後者告訴他閉上嘴等著,背後是籠罩在射燈光芒中的演出海報,上面印著兩個永遠被人相攜提起,隨故事一起代代傳誦的名字。

  九月末的海風已薄有寒意,射rlock拉高大衣翻領,順手接過John手中裝著簡便行李的提包,讓他騰出手扣好外套前襟。

  “晚上好。”

  “晚上好,我是John Watson……”

  “那麼這位想必就是Mr. Holmes了,歡迎二位!”

  許因旅遊旺季已過,旅店前台的工作人員迅速回憶起了預定客人的名字,熱情地為他們辦理了入住手續,將房卡遞給John。

  射rlock低頭站在前台邊噼里啪啦地發著簡訊,似乎對室友只預定了一個房間這件事漠不關心。

  別多嘴解釋什麼,John,解釋等於掩飾――果敢的前任軍醫在心中警告了自己一句,秉持著沉默是金的原則,抬手刷開房間大門。

  旅店坐落於茫茨灣上,正可俯覽整片海灣的景色。John預定了一個套間,進門後首先走進臥室放下行李,而後走回小客廳,卻見廳中已空無一人。

  “射rlock?”

  “在陽台上。”

  “嗯……風挺大的。”John循著聲音在客廳外的小陽台上找到自己的室友,毫無新意地將天氣引為談資。

  “確實如此。John,看看這片海……”世上唯一的諮詢偵探挺拔地立在夜色中,俯瞰著腳下的茫茲灣,難得出言感慨,“大風、急浪,埋葬過無數水手的性命,這就是自然。”

  “現在可不會了,”John順著話題回道,“這地方已經多少年沒出過事故了,感謝現代科學。”

  “哦?”射rlock卻諷刺地抿了抿嘴角,“事實上恰恰相反,John,自然的力量一直都在,且憑藉現代科學手段,能夠被有心之人更加危險地加以利用。”

  “嗯哼。”John不想就此話題深談――要知道倘若真讓射rlock說下去,十有八九會扯去某樁案子上,而他現在最不想提的就是案子。

  “不過話說回來,景色挺不錯,你選了個好地方。”再一次的,諮詢偵探難得沒有就其感興趣的話題滔滔不絕,老實地閉上嘴,俯身趴到陽台欄杆上,凝望著黑沉的大海,幾是享受地吹著冰冷轟烈的海風。

  John側頭看他,覺得自己多少還是挺了解這個人的――科尼什半島有著曲折綿延的海岸線,他卻獨選了半島盡頭這處地勢險要的所在,因為覺得比起平靜舒緩的沙灘,自己的同居人肯定更喜歡現下的景色:

  黝黑陡峭的懸崖,被海浪扑打的礁石,無限荒涼,又無限壯美。

  不,這並非因為John認為射rlock喜歡冒險,儘管對方確實喜歡;而是由於他能察覺到自己的室友內心中有一部分是在享受著孤獨――孤獨傲然地孑立於世。

  John倒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更不認為自己的出現打擾了這位天才盡情享受他的孤獨――他無比確信射rlock需要他,原因無須詳釋。(No reason at all.※)

  而他也同樣需要射rlock。

  夜幕下他們一同眺望著茫茫大海,看著海浪一波波衝擊著礁石,泛起雪白的屍骸。

  或許這是一個不錯的時機――夜深人靜,景色怡人,理論上――但John卻恰於此時此刻,突然不得不正視自己腦中湧現的疑問。

  誠然想的太多而做的太少註定一事無成,但是換個角度考慮,人們做事總要付出代價,這就是為什麼常言道“三思而後行”。

  海浪撞擊礁石,天長日久或可將岩石改變形狀,但付出的代價是粉身碎骨――John想知道,自己將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而在那之前,在這樣一個夜晚,他們仍只是兩個彼此需要的朋友,共同享受這荒涼又美麗的一刻。

  John感謝旅館臥室的布置是兩張單人床。

  轉日清早John是被射rlock搖醒的,那動作簡直粗魯得像在搖一個泰迪熊存錢罐。

  “看在上帝的份上!射rlock Holmes!”

  John的起床氣剛發作到一半便被室友無辜的假笑打斷了,射rlock衣冠齊整地從床的左邊繞到右邊,又從右邊繞回到左邊,像條迫不及待等著被遛的獵犬。

  不,別告訴我是那個,John頭疼地按住太陽穴,可惜沒能阻止接下來竄進耳中的每一個字:

  “John,是謀殺案,就在特魯羅!我就說你選了個好地方!哦,美妙的聖誕!”

  好吧,好吧……John長呼了口氣,瞪著同居人一陣風似地旋進客廳的背影,仿佛聽見一個聲音指著自己嘲笑道:“看見了嗎?聖誕老人跟你一樣該死地愛他!”

  案件發生在特魯羅城區一間普通的酒店之內,表面觀之無疑是一場惡性兇殺――死者有兩名,一男一女,隨身物品中都發現了有效身份證件。

  男性受害者叫做Mortimer Tregennis,四十二歲,外地人,警方已緊急聯網查到了他的資料:現居於倫敦,小有名氣的自由記者與撰稿人,無不良犯罪記錄。

  女性受害者則是本地人,Brenda Potter,三十九歲,植物學家,曾就職於某大型化妝品公司的研發部門,約十年前辭職回了家鄉,參與了“伊甸園工程”並一直為其工作至今。

  (插註:“伊甸園工程”是英國一個著名植物園,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單體溫室,和“倫敦之眼”一樣屬於千禧年工程之一,就坐落於康沃爾。)

  “哦,對了,Lestrade讓我代他向你致歉。”射rlock大步流星地走在酒店走廊中,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為什麼?”

  “我看了John的博客,知道你們倆是去度假的,可這案子的現場有點蹊蹺,射rlock,代我向John說抱歉――他的原話。”

  “……上帝!”John跟在同居人後面,一路通行無阻地進入案發現場,口中所言顯然不是在對那位探長的“體察人意”發表什麼見解,而是對房間裡的景況表達了恰如其分的震驚。

  憑良心說,John絕不是個膽小之人――他上過戰場,殺過人,即使在遇見射rlock之前,看過的屍體也比他只多不少――但是John真沒見過這個:那簡直像把什麼超現實恐怖電影裡的道具擺到了現實生活之中,猛然撞見的視覺效果相當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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