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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現在就出發吧!"那個人點了點頭,最後看了一眼遠處被圍的鎮國公府,"這些閒事就別再管了……反正慕容氏全族就算死了,也和我沒什麼關係.""好嘞!"車夫一聲吆喝,一揚鞭,這輛馬車便夾雜在上百輛一模一樣的車裡,從熙熙攘攘的西門出發,離開了葉城.如果一路順利的話,從葉城東門出發進入望海郡,再過一天便能抵達青水渡口.到時候再換船從水路出發,逆流而上,穿過南迦密林去往北方.

  那個人坐在馬車裡,輕輕拍了拍那個隨身運上船的木匣子.

  裡面沒有任何回應.

  "這裡頭是什麼呀?"前頭的車夫忍不住回頭問,"這一路您這麼著急!"那個人微笑了一下,那個笑容令他蒼白的臉煥發出一種奇特的光彩,"是一把劍."他注視著那個匣子,語氣神秘而輕微,"一把我夢寐以求、曠古罕有的絕世好劍!——我可是用了好大力氣,才沒有讓它毀於戰火."

  "啊?"車夫有些莫名其妙:哪有那麼大的劍?難不成裡面是金銀珠寶,所以這個傢伙要故意隱瞞吧!

  一想到這裡,他心裡隱隱一動.

  其實,他們這一群人不是善類,本就是專門在葉城尋找單身上路的客商下手的劫道者.他負責扮成車夫挑選肥羊,還有另一幫兄弟在半路接應——如今有半個月沒開張了,這次好容易逮到一個,可不能錯過.

  "那……客官是想扛著這把劍去哪裡呢?"車夫沒話找話,"去北陸那邊能賣出高價?聽說那兒是寒苦之地,比不得葉城,您這貨雖高,能脫手麼?"那個通心眉的男子淡淡:"北越郡,雪城."

  "雪城?"車夫吃驚,"那麼遠?"

  "是啊……那是我的故鄉,一年裡有九個月都在下雪."那個人眯起了眼睛,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下雪的時候,最適合修煉劍術了."

  車夫恍然大悟,有些敬畏地道:"原來您是一個劍客呀?""是的."那個人傲然道,"天下最好的劍客."

  "哦,那您一定是劍聖門下的人吧!"車夫對劍的認識只限於劍聖一門,便順口奉承,"小的真是榮幸,今日能接到劍聖傳人上車."

  "不,我不是劍聖門下."那個人卻忽然變了臉色,"我是北越雪主.""北越什麼主?"車夫彆扭地念著這個拗口的名字.

  "北越雪主."那個人一字一名地重複了一遍,語氣森然,"記住這個名字——因為你是十年來第一個聽到它的人——這個名字,必然會重新傳揚天下!""哦,哦!"雖然完全不曾聽說過,車夫也只能順著恭維了一句,"那您的劍技也一定非常了不起了!估計劍聖也不會是您的對手,是吧?"

  "不,我現在還不能贏空桑劍聖,"那個人卻淡淡地回答,將視線投注在那個木匣子上,眼神忽地閃過一絲喜悅,"不過等我修成了裡面的這把劍,整個雲荒就再也沒有人會是我的對手了!就連劍聖,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他忽然放聲大笑,讓車夫再也不敢接話.

  不是劍聖傳人?那就好說了……這傢伙多半是一些老想著修煉九問的遊俠兒,眼高手低,滿腦子做夢.這種人他見得多了——不過,就算真的是劍聖門下也沒什麼好怕的.聽說最近幾年劍聖清歡廣收門徒,無論什麼雜碎,只要有錢就能列入門牆,這一門早已是良莠不齊,早就沒有了昔日的榮耀.

  等出了葉城,再找個荒僻的地方小心地下手吧!

  車夫心裡盤算著,揚起鞭子駕著馬車駛出了葉,然而,那個滿腦子做著發財夢的車夫不知道,這一條路對他來說卻是死亡之路,一旦踏出,從此再也無法回到葉城.

  兩天後,有路過的馬車在回雁川的偏僻角落裡發現了這輛被遺棄的馬車.車夫和一群大盜一起橫屍遍地,每個人眉間都有一點殷紅,如同被鋒利無比的劍一擊貫穿了顱骨——然而車上那個神秘的客人連同那一個木匣子,卻早已不知蹤跡.

  只有青水滔滔,從充滿了淡淡薄霧的南迦密林里湧出.

  葉城的花魁殷夜來,從那一天起便永遠地在歷史裡消失了.再後來,有知道一些宮裡內幕的人偷偷的說,在劫火燃燒的前夜,殷仙子曾經奉召入宮獻舞,卻偏趕上了那一場天災,不幸葬身於那一場大火.

  半生浮萍隨逝水,一宵冷遇葬名花.

  傾城一舞,自此絕響.

  萬里之外,當太陽從大海上升起的時候,房間裡的燭火也已經燃盡.那一對新婚夫婦相對著坐在那裡,一整夜沒有動過一動.

  日光從窗欞照進來了,映照得這個房間一片金紅的喜慶氣息.一夜未睡,織鶯覺得全身都僵硬了,不由得從搖晃的流蘇後偷偷抬眼看了一下羲錚,而對方只是坐在那裡,雙目微垂,沒有說一句話.

  她想說什麼,卻又覺得無從出口.

  昨夜,在處理完望舒遇刺的事情後,元老院還是趕在子夜前為他們舉行了婚禮.然而,羲錚全程卻都是默默無一語.就算是酒宴結束,賓客散去,到了兩人獨處的時候,他也沒有說一句話.織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視他如長兄,從不敢在他面前任性.此刻當然也不敢自己一個人去休息,只能在那裡陪他默默地做了一整夜.

  "你去休息吧."當陽光照到了他們衣襟上的時候,身邊那個沉默的男人忽然開口了.她震了一下,有些手足無措.

  "我要去巡邏了."他站起身來,除掉了外面婚禮穿的禮服,她連忙上前,從衣架上拿下他平日穿的戎裝,準備服侍他換上——然而他只是默默看了新婚妻子一眼,從她手裡拿過衣服,沒有說一句話.

  "羲錚……"她看著他走出門去,忍不住低低喚了一聲.

  他停了一下,沒有回頭,只是低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她卻愕然不知所措.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所有的錯,都在於她——她在婚禮前的所作所為,不僅令他在外人面前丟了臉面,更是傷透了他的心.此刻,他為什麼反而要對自己說對不起?

  "無論怎樣,我實在無法擁抱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羲錚卻背對著她,低聲道,"你永遠只是我妹妹,我愛的,是另一個人——對不起."

  她張大了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他……他在說什麼?羲錚與自己成親,難道也是迫於父母的壓力和元老院的命令麼?——可是,羲錚是如此內向而寡言的人,平日幾乎從沒見他和其他女人說過什麼話.他所愛的女人又會是誰呢?是那些曾經和他並肩戰鬥過的女戰士麼?還是……她忽然間脫口:"是凝?"

  羲錚震了一下,臉色一變,卻沒有否認.

  他這樣緘默的態度,讓她想起不久前在發現凝被刺殺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扔下了自己,抱著那個鮫人飛奔前去找巫咸大人求醫.當時他臉上的關切,簡直和自己看到望舒被刺時候一模一樣!

  ——是的,除了那個鮫人——凝,還會有誰?她是唯一和他朝夕相處的女子,是他在血和火戰場上唯一的夥伴.

  早就聽說過傳言,自從九百年前開始,那些鐵血的戰士都往往會愛上駕駛風隼的鮫人,因為她們美麗、溫柔、忠貞、容顏百年不老,有著陸地上女子所沒有的一切——可是無論怎樣,凝都已經是一個垂暮的鮫人了啊……是因為她絕對的忠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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