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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珂聞言,輕咳了幾聲,遂不作聲。

  懿慈凝視她半晌,低嘆了一聲:“許也是宿命,開朝以來,英宗好男色,懷思與狄嵐,乃至先帝、皇帝與我——我們唐家在‘情’之一字上荒唐慣了,至多為世人非議罷了,多阿玥這麼一個少阿玥這麼一個,想來無礙。子嗣的事,也無須著急,從宗室里挑幾個出挑的孩子在身邊養著,選個合適的,先例不是沒有。”

  柔珂幾乎轉不過神來,呆怔了半晌才領悟懿慈話中之意,卻還是有幾分猶豫:“雖如此說,可阿玥雄心壯志,勢必要在青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若是多了我,恐怕這一筆該是污點了。”

  懿慈輕笑著拍拍她的肩:“這有何懼?你既要與她廝守,青史的惡名與她一起擔了,世事向來公平,多給了你什麼,便會從你這兒取回去別的,只看你想不想與她同擔了。”

  毫無猶豫,柔珂急點頭:“我自然願意!”

  懿慈抬手摸摸她的後頸,向她道:“因緣際會,你與阿玥經歷了這麼多磨難,若不是你悉心照料,想必她一身的傷病也不會漸漸養好。人活半世,皇帝這麼一走,我心裡反倒看開了許多,人生快事不過有二,一則身體康健地活著,一則與心愛之人白頭到老。我唯有阿玥這麼一個孩子,自當盼她活得舒心快樂,往後她的心裡也再不會裝著那麼多恨意,回了信都,諸事完畢,我仍自想每日誦經念佛,你要好好陪著她守著她,令她不負眾望使國泰民安河清海晏。”

  湖州另一處宅院。

  宜陽與陸禾從汴州逃奔到涼州,一路上喬裝改扮,總算有驚無險。到了涼州後,宜陽隨著瞿鐸與徐謙行軍作戰,陸禾與棠辭在後方指點江山,直至湖州,兩人已然積累赫赫軍功。

  在湖州待的時日不短,宜陽索性命人將陸禾的家人一道接來湖州,也好看護。

  陸禾的母親身體已不甚好了,每日裡陸禾忙完瑣事總會與母親說會兒話,伺候洗漱與起居。宜陽本也想盡些孝道,可陸禾的母親骨子裡尊卑觀念深重,與宜陽相處時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來二去,宜陽也擔心攪擾了她老人家的休息,便不再強求。

  今日也不例外,陸禾服侍母親休息了,吹滅燭火,關上房門,回頭便見宜陽在檐下等著自己。

  她走過去,牽住宜陽的手,向二人的廂房而去,一面嗔怪:“你總守著我作甚?好容易得閒了你不好好歇會兒,過幾日又要攻略城池,你若累著了怎麼帶兵打仗?”

  宜陽很是不以為然:“我在遊廊上等著不也是歇著?回去一個人獨守空房麼?”

  陸禾輕笑一聲,抬頭看天上的明月,悵然一嘆:“兜兜轉轉又要回到信都,阿瑾,你說咱們以後是住在信都還是住在哪兒?”

  宜陽捏捏她的鼻尖:“你想住哪兒我便隨著你住在哪兒,不過……”宜陽神情稍有些落寞,“信都終得回去一趟的,那兒我待了許多年,我也得回去看看我父皇。”

  陸禾知曉宜陽對皇帝的感情複雜,既尊敬愛護卻又埋怨他當年冷待貞淑妃,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到耳里那日,她將自己關在房裡不吃不喝了兩日,嘴硬不說可心裡應當十分煎熬自責。

  牽著她右手的力度更大了些,想令她安心,陸禾微笑道:“都依你。”

  淳祐十三年六月初一,魯王唐穎慷即位,改年號為光熙。

  光熙帝即位後酒池肉林不顧戰亂,貪圖享樂,每月唯有朔望大朝時可見其身影,其餘時日不知所蹤,朝政廢弛國將不國。

  光熙元年七月十二,涼州衛與西戎攻陷信都,光熙帝倉促奔逃,在東華門被無名小卒斬於馬下,唏噓不已。

  元朔元年七月十五,淳祐帝遺詔頒告天下,棠辭恢復宗籍,登基為帝,改年元朔,元者,首也,朔者,始也,元朔者,意為女帝之始。

  京郊一處墳塋。

  吉布楚和快馬疾馳,急促趕至,見墳塋前站著一位鳳冠霞帔的女子,聽見動靜了,她轉過身來,嫣然一笑:“可汗不是正與皇帝協商疆土版圖麼?怎地轉眼間到這兒來了。”

  見多了葉秋娘素淨寡淡的打扮,驀地身披華服,即便喜服略有些陳舊,吉布楚和也一時心慌意亂,別過臉去輕咳一聲,道:“聽說京郊風景不錯,我過來看看。”

  葉秋娘彎彎唇角,正要說話,腳步虛晃下險些栽倒,吉布楚和箭步上前將她扶住了,猛然驚覺她面色如白紙一般蒼白,嘴角邊緩緩流出殷紅的血,咳嗽不止。

  “你……你……”吉布楚和急紅了眼,欲將她抱起進城尋醫。

  葉秋娘指尖勾住她的衣襟,搖搖頭,輕笑道:“是娜仁告與你的?我本想瞧瞧地走的……”咳嗽了幾聲,垂眸看了看泛舊的喜服,“可它在王陵里落了灰,我想將它擦乾淨了,穿得漂漂亮亮的,去見她……”

  吉布楚和顫手去擦她嘴角的血沫,卻越擦越多,越擦越多,她的身體也愈漸冰冷了。

  葉秋娘的目光緩緩移向墓碑,臉上布滿了柔光:“那時,父皇將我許配給她,我心裡對她傾慕已久,她從不與我同床,我也不甚在意,只覺得與她在一塊兒便是好的。直至某日,她喝醉了酒,我服侍她洗漱更衣時,她將我的身子要了,我才知曉她原是紅妝兒郎。她這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傻子,在牢獄裡仍自惦記著與我的承諾,將喜服縫製好了,與一封書信一併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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