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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師承魏軍收兵,也戀戰,下令軍返回江夏保城。江原命人追上去高聲問:“宋然死了沒有?”

  宋子睦在船頭怒道:“我大哥傷勢不勞貴軍操心。”

  江原握緊我的手,衣衫狼狽,風度翩翩地朝對面微笑:“既沒死,那替我問候宋將軍,就說江原感謝他成全。”說完匆匆將我向艙內推。

  我沉默地隨他走進船艙忽道:“不對,你是真早有陰謀。”

  江原一言不發地脫掉我濕漉漉衣服,又找來乾燥的布巾將我裹住:“自己擦。”說著也脫了自己的,擦乾身體後找出兩件中衣,扔給我一件,牙齒打著冷戰笑道,“只能回營再正裝了。”

  我手裡拿著中衣,抬眼看他神情:“你是不打算說了?”

  “什麼?”

  “裝聾!我去叫程雍,他若不說我,先以欺瞞統帥之罪給他幾軍棍!”將衣服往身上一披,系了衣帶便要出去江原拖我回來:“他怎麼都不會說的,你先小心著涼,夜晚江風大,難道不怕風一吹就光了?”

  我冷聲道:“那你說!之前都瞞住我讓程雍做了什麼,今日你遇險是真是假?你根本故意使詐,要令所有人以為你葬身江中;還是鋌而走險以性命來賭勝負?”說著也不覺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江水太冷還是後怕。

  江原收起笑容,慢慢將我抱住:“害你擔心了。”

  我甩開他哼道:“我只擔心自己的努力會不會再次付之一炬。”

  江原拉住我:“除了一件,我沒有故意瞞你什麼,現在說出來,只是你不許生氣。”

  我看著他:“你說。”

  江原又嘿嘿地笑:“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好像我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行。你們在長沙時,我不過是故意讓程雍挑釁你權威,讓宋然得到我部下並不信任你的情報,接著那天夜裡,程雍闖入他營中偷襲,實際上是送去了我的一封信。宋然看了那封信才決意立刻前往江夏。因為他認為這是最後機會,事實也是如此,等魏軍攻到建康再殺我就來不及了。”

  “然後你欲擒故縱,等到今日自然而然地赴約,利用宋然置你死地的迫切心理,使江夏水軍被誤導。”我無奈,“好罷,就算這是你早就謀劃好的對敵之策,那在船上你豈不是太冒險了?燕騎軍和箕豹軍都是軍中精英,又有事先準備好的接應船隻,本來我不算擔心,按道理,宋然劍術應在你之下,可是你頻頻處於下風,才使得宋然有機可乘。”

  江原嘴硬道:“我只是讓你看看宋然到底是怎樣的嘴臉,想想我過去說不對?你繼續對他一味維護,遲早要被他所害。”

  我沉下臉:“那你也不用弄假成真。火燒屁股很好玩麼?萬一我也回不來,程雍一個人怎麼擋得住宋師承?”

  江原心虛地笑:“只是入水前燒了衣服,又沒怎樣。我在水中聽到船上鼓聲,就知道你回來了。於是游到船底躲了一陣,只要我晚點出現,讓越軍以為我葬身火海或江中,他們便會繼續搜尋。就算得知江夏和九江告急,也不會立刻退兵。你看我這個統帥價值還是能跟一兩座城相比罷?”

  我白他一眼,無話可說,等到下船時才道:“現在你如願了,宋然折損二十萬兵力,又私自跑到江夏擾亂軍機,根本沒可能再得到趙謄的重用。我親手將宋然刺傷,他也不會再想著要我重回南越。以後你安分些,否則我獨攬軍機,不叫你染指任何行動。”

  江原跟在我後面:“越王殿下,你越權。”

  “那又怎樣?如果我什麼也不怕,就怕太子殿下亂來呢?”我對他挑挑眉,下船走進自己營帳。

  江原跟進來,我不理他自顧自找衣服換上,他便看著我穿衣,等燕飛給他送衣服來,一邊穿一邊笑:“我們好好睡一覺,天亮到九江擺宴席去!”我冷哼,江原走過來摟住我,“全軍都知道越王殿下神機妙算、英勇無敵,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最艱難的時候都過去了,如今建康唾手可得,放鬆些罷。”說著捧起我的臉低頭吻下來。

  “阿嚏!”嘴唇還沒相碰,我和他同時轉頭打起噴嚏,我一腳將他踢開。江原無奈地嘆口氣:“看來今天不成了,我叫軍醫來。”

  第二日,九江破,郡守王恪戰死,主帥楊湛督戰時被流矢射中一眼,負傷向下游撤退。江夏因宋師承及時回援勉強保住,韓王江進繼續守漢口與之對峙。

  這日傍晚,我和江原正式拔營來到九江,大張旗鼓地犒賞將士,給每個軍營都配了成車的肉酒。

  在主帳向將領們敬過一遍酒,我跟江原一起探視各營中的士兵,輪流向他們宣讀軍功冊。自前一天被江水泡過之後,我微微有點低燒,基本沒有喝酒,江原則一直在不住咳嗽,聲音嘶啞得軍功冊都念不連貫,反而令許多士兵感動不已。

  在九江留幾日,將領們也放下架子與士兵情狂歡,九江中所藏的酒都被喝了個底朝天,官府庫銀也都被瓜分乾淨,我擔心再這麼下去就要殃及百姓,召集眾將議定出發日期。於是等到大軍拔營那日,所有領兵將領都換了一副鬼神不近的面孔,看到誰有倦怠舉照罰不誤,弄得手下士兵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收斂起來。

  接下來的戰役都不算難打,因為趙謄得知軍隊失利的消息後,再也不向外派援軍,而是將所有精銳都集中到建康附近,一副拼死自的姿態。才過了不到一月,大軍已經行進到姑孰附近,幾乎與合肥遙遙相望。

  江德在外久了,體力越發不支,終於在群臣群勸說下回了洛陽,改換周玄前來與宇文念一起守合肥,於是除重大決策之外,所有軍隊實際調動權都握在了我和江原手中。只是經過多次戰役,軍隊已經傷亡過半,戰鬥力也明顯下降,想要一鼓作氣攻下建康周圍戰略要地,必須補充新兵源,而姑孰所轄采石磯與對岸橫江渡相對,是對岸大軍渡江最好地點。因此必須攻破姑孰,才能為總攻建康做好準備。

  江原沒有隨大軍走到安營處,先在上游渡江去了合肥,以理順江德走後許多軍務,整合一下主水軍。

  我跟於景庭登上高處瞭望姑孰,這是大江南岸拱衛建康最後的一座重鎮,趙謄也深知要害,兵力之重幾乎與對岸歷陽不相上。於景庭看著眼前的東梁山問道:“東梁山是姑孰屏障,越軍在此地布置了不少兵力,看來不易輕取。”

  “嗯,此山東西綿延,正在陸路要衝之地,若不強攻則只能繞路而行,可是若再繞路,還須再攻下南面幾座城池才行。大軍已經疲敝,只能一鼓作氣,我擔心繞路導致士氣衰敗,與強攻所受損失不相上下。”

  於景庭點點頭:“殿下是打算將這余萬有生兵全都賭上麼?”

  我低頭:“從蜀川、襄陽再到長沙、九江他們已經走過了大半個南越,就把姑孰當做最後一處戰場罷,生還便有富貴。看他們有沒有這個命?”

  於景庭淡淡一笑:“殿下,勝利在望,就沒有別的感想麼?”

  我也笑笑:“我想起一個人,他在身邊顧我很多年,家鄉就在姑孰。”

  “誰?難道是過去殿下府中那位雖然姓嚴,但分慈祥的老者?”

  “嗯。”我微微動容,“聽說我離開凌府不久,他就告老還鄉了,現在來到姑孰附近,突然很想他。就不知道他還肯不肯認我?”

  於景庭立刻道:“殿下若想去,不如我去安排幾個人,讓殿下喬裝進去,見一見老人家?”

  “於兄!”我拉住他,“算了,開戰在即,見面徒增煩惱,不如等到城破……”

  於景的視線在我臉上久久停:“好,得勝之後,我陪殿下去!”

  我不覺有些感動:“於兄,與你一起,總覺得上天還是對我太好。”

  於景庭笑道:“殿下當初勸說我時,何等大義凜然,卻原來都是騙人麼?”我一愣,正欲開口,他又正色道,“能與殿下同擔罵名,我求之不得。”我和他相視片刻,都不覺笑起來,攜手下了山坡,騎馬回營。

  回營後一同看傳來的軍報,分析鎮守姑孰的越軍將會如何應對時,於景庭似有些不經意地道:“宋然的舉動,怎麼看都有些孤注一擲的意思,以他的謹慎沉穩,怎麼會容許自己沒有退路?”

  我並不抬頭:“他本來便不想為趙謄效力,也許為鄭氏翻案之後,突然沒了方向。聽說他被我那一劍傷得不輕,正在江夏城中休養,大概此後就會與宋師承一起領兵罷。無所謂,將來南越滅後,任何人都不會有退路。”

  於景庭微微沉吟:“殿下此話不假。”便不再多提。

  奉命守姑孰的竇士德是霍信部下,他似乎早有準備,得知魏軍壓境並未有太大的調兵舉動,只是將通向姑孰的東梁山各處關口都嚴密封鎖起來。姑孰乃是建康西面最後的屏障,雙方都知道此地的重要性,我幾天中召集眾將商議多次,最終決定讓裴潛擔任先鋒,試探性地進攻一下。

  果然不久,裴潛軍前斥候即來稟報:“東梁山有變,越軍將姑孰城中以及城外村中居住的許多百姓驅趕到關口之外聚集,裴將軍不得不停止行軍,請示殿下如何處置!”

  我十分驚異,望了於景庭一眼,他也皺眉表示不解:“從來只有驅趕敵方百姓前去叫關,逼迫守關者開關的。越軍反其道而行之,驅逐南越百姓出關卻是為何?難道他們竟期望用這些百姓抵擋住魏軍進攻?這種做法真是聞所未聞。”

  我咬住唇角,一拳砸在桌上,吐字卻沉重緩慢:“於兄,或許真的如你所言,他們就是要用這種方式阻攔魏軍。霍信深知我剛剛水淹長沙,不可能在臨近建康時繼續採用滅城之策。長沙本來只是特例,假若我再動了這些姑孰百姓,在民間激起的滔天怨恨和恐懼都將無法平息,不但南越軍隊,連手無寸鐵的百姓也會拼死相搏。那時必將陷入曠日相持,這是我最不願見到的結果。”

  於景庭一嘆,低頭翻他的兵書:“那該如何?難道要將那些百姓一個一個接收勸走麼?如果他們是被越軍強行驅逐出關那還好說,但這些百姓很有可能是被越軍煽動,自願以血肉之軀抗爭魏軍的刀矟,除非以武力驅逐,只怕不會輕易讓出道路。”

  我思索片刻,站起來對斥候道:“傳令裴將軍,不得傷到百姓分毫,軍隊原地等待,既不要退,也不要進!”等那斥候出帳,卻叫來貼身一名護衛,交給他一枚令牌,小聲叮囑,“你去密會裴將軍,叫他立刻在那些關外百姓中散布消息,就說長沙之難並非魏軍本意,都乃受趙彥逼迫所致,只要趕走趙彥,令他無法指揮軍隊,魏軍自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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