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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名號手慢慢摸向腰間號角,正待吹響,突然,一個副將出聲阻道:“不許吹!”他堅定地轉向我,“凌王殿下,你可以將我們殺了,甚至包括副帥!宋將軍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一旦開始決戰,便不能停下!”

  遲英聞言,忍痛嘶聲低吼:“你在說什麼?沒有我,誰來指揮軍隊?”

  那名副將道:“可是副帥受制於人,即便不死,也已無法指揮。”

  遲英似覺匪夷所思,繼而大吼:“你是什麼東西?居然如此對待本帥!別忘記如果本帥死了,你們都要陪葬!”他停了一下,猛然怒道,“是宋然陷害我!”

  副將道:“宋將軍知道遲帥不可靠,早將作戰部署給麾下統兵將領,越軍有沒有遲副帥,並無區別。”

  遲英氣得兩眼翻白,頓時暈厥。我皺眉將他扔給身旁箕豹軍,慢慢指那名副帥:“如此說來,一切都是宋然早有預謀。你是宋然親信,自然知道他打算,他既然不在軍中,那去了哪裡?”

  副將冷聲道:“宋將軍還是沒料到你動手這麼快!我既然受命,就不會說出來,更不會說給你這樣冷血無情之人!為了長沙城中百姓,我等拼死一戰,也要阻止你瘋狂計劃!”

  我淡淡道:“我一旦決定去做事,無論有多少阻礙也要完成。”

  “喪心病狂!”副將終於被激怒,“可憐還有不少越人對你抱有一線希望,直到今日才知,南越再無越凌王!”

  我微微轉頭:“越凌王趙彥已死,人死怎能復生?你要為越盡忠,我會成全。”說著緩慢將手臂抬起,對著箕豹軍做下手勢……廝殺中,迎來了白日第一縷光,我不知道這樣情景還要經歷多少次。

  四日之後,堤壩築成。隨著舊堤決口,蓄積巨大水流雷鳴般奔涌而出,轟然改變原本道路,沖向長沙城池。曾經牢固城牆迅速坍塌決口,所有一切,包括依舊零散抵抗越軍,包括城中來不及奔逃百姓,都陷入汪洋之中。

  過去,或許還有人對我存有同情理解之心,因為在他們眼中,我不過是為了生存下去而別無選擇地投靠他。可是從今以後,無數人將知道,我存在對南越造成了怎樣威脅,體會到我犯下了怎樣罪孽。隨著決堤河水,在無辜死去親友面前,刻骨仇恨漸漸形成,趙彥這個名字,不再是南越人崇敬對象,終於成為人盡唾罵千古罪人。

  第150章 刺心殺將

  長沙洪水還需數日才能退盡,我駕著小船進入城內巡視,事前得知消息城內官員都已經出逃,只剩下蒙在鼓中百姓還在掙扎求生,城中房屋多數都被大水摧毀,哀哭聲相聞。魏軍都在打撈屍體,順便將倖存人也接出城,送到城外高地上。那些百姓並無什麼激烈反應,甚至都沒有指責咒罵,我望著他們,他們也望著我,那一雙雙眼睛中射出疏離與仇恨,是比罵聲更為深重刺骨譴責。我不能躲避,只能這樣一眼一眼地看過去,直到將每一個場景都深刻在腦中,至死都不會忘記。

  我回營給江德寫奏疏,要求自降勳爵,中途被於景庭拿去,他皺眉:“魏帝判斷如果已受了田文良影響,殿下再高姿態也免不了授人以柄。畢竟水淹長沙有損魏軍正義旗號,就算魏帝實際心中高興,表面上也須做作一番,然而正當用人之際,對殿下責備過分又會令其他將領心寒,正是左右為難。我看不如說水淹長沙完全是受田文良與宋然所迫而不得已為之,既找了藉口,又打擊田文良,豈非一舉兩得?”

  我聽他說完,笑笑道:“於兄思慮比我周全,就按你說做罷。你在這裡寫,我去安排一下留守軍隊。”站起來,扶了一下他肩膀便出帳去。

  徐衛和武佑緒兩人都急著要參與軍務,我見他們都不宜奔波,於是安排傷勢輕徐衛留下繼續處理善後,武佑緒從旁協助,都以調養身體為主。命隨軍司馬劃出一部分軍資補償倖存百姓,又將軍醫全部留下,以防出現瘟疫時無法應對,覺得沒有遺漏了才叫裴潛和燕七準備大軍啟程。

  原計劃繼續東進,一直到梁王水軍登陸錢塘,而後北上與江原會合。然而長沙之戰徹底結束以及宋然提前秘密離開,令我不得不放棄先前路線,緊急率軍前往九江。回想那天激戰過後,我將遲英俘回中軍,程雍也終於回營請罪。誰都知道那日越軍藉機反撲,程雍在激戰中退走,不能回報情有可原。但他只為沒有及時回報發現宋然離開消息做了解釋,卻對自己擅自離營偷襲越軍事不肯多說。我單刀直入地問是否奉了太子密令,他依舊守口如瓶做法更讓人疑竇叢生,最後只得命他待罪留職,見到太子後再作處罰。

  這次不以奪城為主,行軍很快,第五日便到達鄱陽湖畔。水軍由燕七率領,自洞庭湖入長江後再順流而下,行程比陸上晚了多日。而這個時候,魏軍已盡奪漢口等江北重鎮,只是迫于越軍在江夏九江之間嚴密防守,無法渡江攻占江夏等城。

  江原率水軍船隊沿江而下,本該有絕對優勢,不料楊湛仗著越軍戰船眾多,船壁堅固,將船當成壁壘,散花般布了一江,頓時令魏軍船隊陷入包圍之中。江原雖有謝廣行新造戰船,然而在連續以硬碰硬之後,雙方船隻各毀了不少,卻依舊無法推進戰線。再有宋師承和王恪在江夏與九江上下呼應,兩人都精於水戰,在江中時時攻上岸去向江北挑釁,更令魏軍束手束腳。

  宋然趕到江夏以後,並沒有明確插手楊湛軍務,而是果真如他所言,開始專門針對江原。就在我到九江城下前一日,他派出一支快艇直插入魏軍,險些靠近江原所乘大船,似乎有刺殺之意。我迅速指揮軍隊猛攻九江城防,並率箕豹軍沿江搶奪了數艘南越戰船變為己用,很快令九江吃緊,不得不回軍自救。

  我趁夜與於景庭、程雍、田文良在數百名箕豹軍護衛下橫渡長江。江原營地在江夏與九江之間江對面一個小土城外,用距江水十里開外一個湖泊作為臨時停泊船隻操練水軍場所,出戰時再沿河道進入長江。

  進營時天色已經大亮,守門士兵說此刻太子殿下正在湖中觀看水軍操練,我便不許他通報,逕自去了湖邊。湖面上果然有不少戰船在鼓聲和旗幟指揮下游弋往來,我一眼看到江原負手站在一艘戰船甲板上,他身邊謝廣行不時比劃著名什麼,自江州而下將領們如虞世寧、李恭時等人也都肅立一旁。

  於景庭順著我視線看過去,會意地笑道:“這位太子殿下果然氣勢十足啊,想起去年終前往覲見南越新帝,二者真是雲泥之別。”

  程雍冷冷道:“南越那名無能太子,如何與我們殿下相比。”

  於景庭轉頭微笑:“程將軍何必如此刻薄,趙謄再無能,畢竟已是一之君——”

  田文良花白鬍子一抖,插嘴道:“於軍師言下之意……”

  於景庭神色從容:“田大人,晚輩並沒有言下之意。”

  我不耐煩地各看程雍與田文良一眼,又拉了拉於景庭,再轉頭卻發現江原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一名護衛提醒:“殿下,太子殿下向這邊來了。”他話音剛落,便見江原快步走來,程雍和田文良都急忙上前見禮。

  江原好像根本沒看見他們,卻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把將我摟進懷裡。他摟得很緊,身上散發著淡淡暖意,好一會都沒有鬆開意思。我急忙推推他,正色問:“太子殿下何故如此激動?”

  江原悄悄掐我一把,才慢慢放開,對人笑道:“我正頭疼宋師承楊湛等人屢攻不破,越王一來,立時無憂,怎能不激動?田大人、程將軍也一路辛苦,都請到我船上來敘話。”又低聲問我,“聽說越王在長沙又使壞了?”

  我白他一眼,正要開口,卻聽江原語氣驚訝道:“這位雅士,難道就是江陵郡守於大人?大人棄暗投明令人起敬,江原眼拙,請恕我慢待了。”

  於景庭忙拱手:“原是在下失禮。常聽越王殿下提起殿下,今日一見,果然不是凡人。”

  江原微笑道:“於大人既然是越王好友,我們日後更有話題可聊了。”又看著我笑,“不是凡人?越王殿下提起我,能有好話麼?”

  我們幾人到了江原船艙中,虞世寧、李恭時以及時謙、李宗道等將領謀士都聞訊前來向我見禮,過去常與武佑緒一起那名年輕參軍蕭靖也在其列,如今是軍中做偏將。

  江原對眾人道:“越王連拔數城,戰績有目共睹,尤其長沙大捷,一舉覆滅越軍近二十萬,不但朝中讚嘆,更為所有魏軍減輕了壓力。”他說著又嘆道,“不過水淹長沙之慘烈,實在非我出兵本意,越王上表自請罪責以慰民意做法我十分敬佩。只是在座諸位理應明白,最終作此選擇,乃是越軍逼迫所致,若沒有越王當機立斷,我軍十五萬主力就要斷送在南越腹地,魏損失將無以估量。”

  眾人聽了都稱是,李恭時甚至高聲道:“打仗就是死人,若為多死了幾個便要領罪,那我們做武將還領得過來麼?乾脆大家都回去坐監,讓打不死人來領兵好了!”

  江原笑道:“恭時所言甚是。這次越王率軍來援,已經開始急攻九江,他水戰經驗比別人豐富,定然可以想出破敵妙計,我們在長江這許多日窩囊氣要到頭了。”

  李恭時連連贊成:“殿下說是。末將馬上打慣了,不怕在地上翻騰,就怕上船,一上就暈,實在窩囊到家!如果越王殿下早些來就好。”

  喬雲問道:“李將軍,難道你想偷懶?就算越王殿下來,也代替不了你上船吧?”

  李恭時本要反駁,想想又住了嘴:“我不上你當,總之越王殿下來了我高興便是,難道你不高興?”

  喬雲笑道:“函谷一戰,喬雲至今難忘,自然也想看越王殿下如何出手。”

  我見蕭靖總在一旁偷眼看我,欲言又止,便主動道:“蕭副將,我們許久不見了。”

  蕭靖急忙抱拳:“殿下抬愛,還記得末將。過去我不明真相,對殿下冒犯良多,一直……”說著便要起身。

  我按住他,微笑道:“蕭將軍並沒有冒犯過我,何必謝罪?我只是想告訴你,武將軍雖然受傷,但是沒有大礙,你不用太過掛念。”

  蕭靖微微臉紅,感激道:“殿下真是心細如髮。實不相瞞,武大哥與末將平日交好,連末將妻子還是由他托媒說成……”

  我點頭:“誰沒有幾個知交好友?”

  江原與諸將聊過長沙之戰後,便將他們遣走,拿出江德聖旨,笑對田文良道:“父皇體諒田大人奔波勞碌,密旨召您前往揚州伴駕,從此不必在外監軍了。”又轉向我,“還有越王自請降級父皇不予採納,命你協助我攻破楊湛軍,務必趕在冬日前逼近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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